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抱膝蹲在地上,沒有人知道這一刻她的心裡在想什麼。連她自己也無法言說,最後隻剩下眼淚。
她喜歡他嗎?不,楚媚絕不會承認,一個特務不應該喜歡自己的目標。她難過嗎?是,難過,很難過。在被拓跋諶趕出來的這一刻,在得知他曾如此深愛過她的那一刻,在看見他明明背負著那麼沉重的愧疚卻也無法殺她的時候,在他明知她是奸細還想要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再也控製不住的失聲痛哭。
拓跋諶,你怎麼這麼蠢,全世界都沒你蠢。可是,為什麼要為這麼一個蠢蛋這麼難過。
……
北宸王府,落月軒,芭蕉樹旁的石桌上,擺著精致的糕點和酒壇。
洛九夜端起酒杯,對著拓跋諶敬了一杯道,“好久沒有和王爺一起飲酒。還記得上一次,還是老六送來幾壇江南陳釀的時候。可惜他現在不在長安,不然以他的性子,定然是要和王爺拚一個痛快。”
“誰說我不在長安,隻不過我是兩條腿跑的比不上你那傳消息的雪鳩,慢了幾分而已。”一襲青衫的富家公子抱著幾壇酒走了進來,正是蕭煜。那隻雪鳩就是他放過來的。
蕭煜徑直走到拓跋諶麵前,將手上的酒壇直接擺在拓跋諶麵前,道,“王爺,五年份的桃花醉,她親手釀的。”
拓跋諶直接打開其中一壇,也不用酒杯,抱著酒壇灌了一大口。
蕭煜和洛九夜對視一眼,兩人也都學著拓跋諶一樣直接抱起酒壇,痛快的喝了一大口。
“哈哈哈,痛快!”蕭煜擦了擦嘴邊的酒漬,笑道,“難得王爺好興致,今日定然要跟王爺分出個勝負,不醉不歸!”
洛九夜也把自己的羽扇擱在一邊,吟道,“桃花山上桃花樹,桃花樹下桃花酥。桃花酥配桃花酒,酒不醉人桃花醉。”
“老九,就你酸哄哄的,不就是給大儒當了幾年關門弟子,這經世之才我是沒瞧見,就瞧見你越發的風流不羈,連喝個酒都還要吟詩。咱們客氣什麼,就一個字,乾!”蕭煜揶揄笑道。
洛九夜沒好氣搖搖頭,“你啊,怎麼現在越發跟木老三那個莽夫一樣了。”
空氣頓時一靜,洛九夜和蕭煜同時望向四角桌空了的那一麵,木奚,再也不會出現了。
當年的三六九,如今六九依舊,木三卻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五年前,他們四人一桌,王爺坐在主位,剩下他們三個搶著酒喝。木奚勇武,洛九夜文雅,蕭煜瀟灑,而王爺,偶爾也會淺笑。他們四人喝著酒,柯瑜必然站在旁邊笑吟吟端著幾盤精致的糕點,間或撫琴助興。
可是現在,桃花醉依舊,石凳上卻空了一個人,也再也不會有那個猶如影子一樣站在拓跋諶身後的女子了。
三年前那一戰,對他們都是噩夢。
“不說了,喝酒。”洛九夜端起酒壇子,不再說話,咕嚕嚕灌酒。
日暮時分的時候,整個石桌上隻放著一堆橫七豎八的酒壇子。拓跋諶的酒品非常好,他喝醉了從不撒潑,從不發瘋,隻是安安靜靜伏在旁邊睡著。
洛九夜和蕭煜都喝的有點頭大了,但其實兩人控製著,沒有喝醉。他們今天都隻是為了陪拓跋諶而已。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風鈴聲聲,蕭煜看著睡著的拓跋諶,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世道,就不能對咱們王爺稍微好一點嗎?這麼多年了,終於出現一個王爺喜歡的女人,竟然還是仇人。”
“王爺會放下的,王爺從不會讓人失望。等酒醒了,王爺就跟以前一樣。就像三年前一樣。”洛九夜望著拓跋諶,抱著酒壇子,輕歎了口氣。
蕭煜一腳踢在旁邊的酒壇子上,罵道,“去他娘的。老九,柯瑜剩下的部分找到了嗎?”
“沒有找到,應該是沒了。從現場看除了手臂其他都燒成灰了,至於那些灰,王爺那般問她,她也沒有給,肯定是銷毀了。”洛九夜搖頭,“老六,以後不要在王爺麵前提起這個人。”
蕭煜皺著眉頭道,“真是可惜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柯瑜也沒得罪她,至於扒墳毀屍嗎?我看她不像這樣的人。不過這也說不準,亡國後裔這種人,我是無法理解的。他們乾出什麼事,在他們自己看來都正常。柯瑜死的時候王爺就夠自責了,現在還弄的死無全屍,而且還無法報仇,王爺心裡肯定不是個滋味。隻不過王爺是絕對不可能表現出來的,咱們做屬下的也無法為他分擔。”
“王爺會處理好的,因為他是北宸王。”洛九夜輕聲,因為他在的這個位置,從不允許他軟弱,不許他退縮,因為他在的這個位置,需要他堅強,需要他撐下去。
因為他是北宸王。
洛九夜話音剛落,已經熟睡的拓跋諶,突然聲音很小很小的喚了一聲,“楚媚。”
蕭煜和洛九夜對視一眼,苦笑道,“看,王爺就是這樣,什麼都不說,但是他從來沒有放下。三年前放不下,三年後,還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