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心裡清楚,這世上能夠這麼對他好的人,也就隻有王兄這麼一個人了。哪怕是心腹黎清,都遠不及。
明明他心裡清楚,當年的事情不怪王兄,得了這一身癆病也怨不得旁人,那並不是王兄可以選擇的。真的要怪,他該怪自己母後。
明明他心裡清楚,王兄早就不欠他了。他陪了他這麼多年,為他打下赫赫江山,為他守新晉王朝國泰民安,為他和群臣對抗惹上狂妄的名聲,永遠擋在他的前麵,永遠保護他。
哪怕是到真相揭開的最後一刻,都不肯相信,幕後黑手是他。
他多疑,可是卻從沒有懷疑過拓跋諶。連黎清都不知道,他不是不信任拓跋諶,他隻是恨。
因為恨,所以明明相信他,也要懷疑。到底在恨些什麼他都不清楚了,最開始是恨那場大火,後來就是恨他對他太好。
拓跋諶對他的感情太深。他一定要做一些什麼把拓跋諶逼走,才能證明,看吧,他對我也不過如此。
他可以為我去死,但是我不過殺了幾個他在乎的人,他就要我死。
他一邊利用著拓跋諶的親情,讓他鞍前馬後,一邊在他背後捅刀子,用他的信任和感情來傷害他。這讓拓跋宏覺得自己很厲害,把那個全天下最厲害的人都玩弄於股掌。
這世上沒有人能比得上拓跋諶,但是這樣的人卻栽在他手上。那種成就感,比當皇帝都爽。
但他能做到這一點,不過是仗著拓跋諶當他是他的親弟弟罷了。
“我逼走了他!我把他逼成了我的死敵!蔓蔓,他說過會一生一世保護我的,但不過是死了些螻蟻,他就跟我翻臉?他就要殺了我?他不是可以為我去死嗎?既然知道我要他的命,他就直接去死啊!為什麼要違抗我。你看,他對我也不過如此啊。”拓跋宏臉上揚起一抹病態的笑,讓姚蔓蔓都覺得瘮的慌。
死的那是螻蟻?拓跋諶情同手足的木奚,紅顏知己柯瑜,數百個他一手培養出來的高級將領,個個都是國家的棟梁。八千將士,全部是他的嫡係士兵,死戰到最後一刻,沒有一個逃兵的好漢。這些人,在拓跋宏眼中隻是螻蟻,可是在北宸王眼中,是他的命。
連她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北宸王,已經做的足夠了。
隻不過皇上容不下他,皇上這麼病態的性格,又能容得下誰?現在走的是拓跋諶,下一個,又會是誰?
“可是……這世上再也沒有王兄了,再也沒有這麼一個人會如此對我。”拓跋宏望著洛陽城的方向,眼中晶瑩,姚蔓蔓以為他會哭,但是沒想到他笑了,“那從今以後的路,我就一個人走了。王兄,其實我早就想,當你的對手。我,絕不會留情。”
這一刻,他的眼中隻剩下的冰冷的惡毒,屬於拓跋宏的軟弱和悲傷全部褪儘。
姚蔓蔓雖然躺在他的懷中,但是這一刻,卻也覺得刺骨的冰冷。
……
南川城。
楚媚在城牆上張望,一連七八天了,她每天都來這裡看著。
季墨走過來說道,“王妃,我安排了人在山口處等著,王爺一來,就有雪鷹傳消息過來。我們這山上天冷,聽說王妃特彆怕寒,還是彆站在這冷風口吹了。”
“坐在屋裡我更難捱,站在這裡,好歹能夠好受些。你就彆當我是在等他,隻當我是讓我自己心裡暢快一點。”楚媚禮貌地笑了笑,說道,“你怎麼也出來了?城中的百姓都轉移了嗎?”
季墨點頭道,“勞王妃掛心,一個月前我們就開始轉移了,現在留下的,都是自願跟王爺走的。”
原來在一個月前,解開了軍令狀之謎以後,季墨和拓跋諶私底下進行了一次坦誠公布的談話。季墨和拓跋諶已經並無仇怨,反而是季南川害的拓跋諶差點死了,當然了一切罪魁禍首是皇上。而拓跋諶未雨綢繆,和季墨有了一個約定。
因為那時候已經差不多肯定是皇帝所為,那麼翻臉也就是遲早的事情,所以做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和皇帝翻臉,拓跋諶他們要在第一時間返回封地,否則就會被攔截。
而往南川城翻山過去,是一條近道。季墨選擇了跟著拓跋諶,拓跋宏那樣的皇帝已經不值得他效力,解除誤會以後的北宸王,是一個值得人跟隨的王。
季墨他們也無法繼續一直窩在這裡過日子。拓跋宏得知他已經知道事實,極有可能會過來滅口。
與其被動等死,不如就跟著拓跋諶,一起去他的封地,也能施展自己平生所學。
至於上次他們買凶的銀兩,季墨也說了,疑似白蓮教的人,之後確定是從離州運來的,也為最後將鐘離部確定在離州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