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言聽了擺擺手,道:“這便是楚國和咱們陛下的事了。”語罷又道:“江堯那兒,有什麼消息嗎?”
九鑫頓了頓,秀氣的臉上浮上一抹厭惡:“沒有,此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自打三皇子整合了楚國北邊的五路八部軍之後,這個人就失蹤了。”
“找,掘地五尺也要給我把他找到!”
謫言說著,便自袖中掏出一柄一尺長的鎏金蝙蝠衫敲打著自己的左掌掌心。屋內的人見了,腦門上都不由得出了汗,他們太過熟悉她,知道這是她要動殺戒之前的小動作,而隻要是這個時候她做的決定,就勢必一定要完成。
“找的時候注意避人耳目,此人憑借一己之力便使一泱泱大國差點傾覆,能耐絕不是我等可以小覷的,況且他惹出這麼多事,想要找他的人絕不會是我一個。”謫言話語溫婉如常,可在場的人都能聽出那話音裡那滔天的殺意:“你們稍後通知畢之和漣漪,江堯這個人誰找到都可以,但最終,他一定要落在我的手裡。”
“是!”四人齊齊應聲。
遣走四人之後,謫言便坐在書房裡看賬冊,直到窗外日落西山,賬冊上的字漸漸變得模糊的時候,兕心推門入內將書房內的六盞燈全都掌上了。
而後,她便朝院側的小廚房走去。自家主子喜靜,不愛讓人伺候,這院子裡就住了修竹、碧蘿、自己和她四個人。她在書房待著不喚人時,任誰也不得輕易入內。事務繁忙時,還總忘記吃飯。彆人若是去敲門,還要受她數落,也隻有跟她最久的自己不怕那數落,而且鳳凰主子對自己嘮叨了一遍又一遍,讓盯著她吃飯,盯著她吃飯。
兕心到廚房的時候,碧蘿的粥已經熬了有一陣子了,她站在那裡切配,見了兕心就道:“杏仁粥加一個糖醋蛋?”
兕心知道她說的是主子的晚膳,便點點頭,碧蘿便將粥和蛋盛放好了給她。她接過來便去了書房。
書房內的謫言已經沒有在看賬冊了,她拿出了一卷舊得有些破損的羊皮輿圖放在了書桌上,輿圖很大,但上麵的字跡卻極其模糊,仔細看,上麵有些比較清晰的字像是新寫上去的。
兕心隻看了一眼便認出那是謫言的字。
“主子,用膳了。”
謫言擺擺手,她便將托盤擱置一旁,人卻不離開。
謫言用蘸了朱砂的筆在那輿圖上畫了一陣子,便置筆起身,淨手端了粥碗小口小口的吃著,兕心見狀這才退下。
翌日一早,碧蘿就出了院子,回來的時候是和修竹一起,修竹手裡抱著個女孩,那女孩三四歲大,梳著雙髻,眉目精致,隻是一雙眼空dongdong的,看起來有些呆滯。
謫言將那孩子抱到自己懷裡,那孩子對此一無所覺,眼睛仍舊沒有焦距,謫言看著她的眼睛,曲崖山一百多名礦工被亂刀砍殺,馬蹄踐踏的場景就突然入了目。
那日,一切如常,曲崖山的人們勞作一天之後便圍著篝火吃飯喝酒,載歌載舞,他們老的少的,笑得那樣暢快恣意,懷中的這個孩子縮在一個年輕婦人懷中,她看著他的族人們踩著古老的步伐,跳著神秘的舞蹈,笑得甜甜的。
是儺舞,是團將儺舞,祈求上蒼風調雨順,祈求神明護佑孩童的團將儺舞!
謫言心中酸澀,她緊緊摟住懷中的孩子,對著那雙空洞眼睛低聲道:“你們也算,求仁得仁。”
那眼裡後麵那慘烈的殺戮和血腥,還有那孩子被砍殺將死的婦人死死壓在身下的場景刺痛了謫言,她將手遮住孩子的雙目,意識凝聚成形,已然走到了那孩子停留的地方。
她站在曲崖山下,周圍屍骸遍野,有他的族人,也有穿著盔甲的凶手。他們身上流出的血染紅了她的鞋襪,她呆呆站著,一無所覺,隻怔愣愣搖晃著那已然死去多時的年輕婦人,哭叫著“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