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打量謫言的同時,謫言也在看著他。
十八九的模樣,著絳紫色衣袍,衣角繡著青鳥展翅栩栩,春雨朦朧,卻不曾模糊了他眉角明麗的笑。
是個非常出色的男子。
“莫公子?”她屈身行了個禮,語帶疑問道。
李漠拱手還禮道:“楚國晉海,莫裡。姑娘可是林家家主,林謫言?”
謫言當然知道自己如何可以輕易被人認出,她灑脫的指著自己的額頭,衝李漠笑得一臉的不在意:“林家沒有第二個額頭有道疤痕的林謫言。”
言語間滿是自嘲。李漠心裡突然湧入一股酸楚。
“我……對你的疤,沒有意見。”他輕聲解釋。
謫言愣了一下,她不過也是玩笑話啊?這男人乾嘛一副言語冒犯了她的樣子?
“謫言頑話慣了,公子見諒,我也無惡意。”她笑著道,繼而朝著身後的船艙做了個請的手勢:“公子,請。”
算是止住了這個話頭。
李漠見她一臉笑盈盈似不在意自己容貌的模樣,心中暗怪倒是自己想得多了。
…………
船艙房間外有個布置極為簡單的次間,裡麵隻有簡單的幾樣擺設和一張桌子,四張凳子。
謫言便是在這裡招待的李漠。
兕心端來了茶水,李漠端起喝了一口,便睜大了眼。
桂圓紅棗生薑還有黑糖!這……這給他喝的是女人茶啊?!
謫言自然看出了他喝了一口茶後的古怪臉色,笑著解釋:“但凡在去雁國雲國途中見到我本人的,我都是用這茶水招待的。”
林家財大氣粗,就算她確實失禮,也很少會有人覺得她失禮。
李漠滿臉疑惑。
謫言道:“雁國靠南,氣候濕寒,雲國靠北,氣候極寒。宜喝溫茶養身。”而且她的師傅極其注重養身,給她配了好多女人喝茶的方子,她來的這一路也沒準備會遇上什麼人要招待,船裡除了一些溫茶,是沒有半點其他可以招待人的茶的。
李漠來了興致了,問道:“那你在東國,去楚國閔羅和蕭國都是飲什麼茶水呢?”
“在東國家裡什麼茶都有,平日喝清茶,隻是雁國和雲國氣候有些濕寒而已,故有些講究,去彆的國家都沒那麼多說法,隨便備點兒茶葉吧。”謫言笑說。
“飲茶確實是門學問。”李漠笑著說,而後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這茶也挺好喝的。”
看細節的話,修養不錯。謫言垂首心道。
“莫公子在楚國是做什麼生意呢?”謫言開了話頭問。
“我是開牧場的。”李漠斟酌了一下,胡扯道:“養馬。”
謫言在心中把楚國皇商和開牧場的商人過了一遍,臉上的笑加深了些許:“莫公子氣度不凡,倒不像個商人。”
“你也不像個商人啊。”李漠道。
她眉眼溫和,身姿纖弱,鵝蛋臉上總含著卸人心房的輕巧笑意。一雙圓圓的杏眼雖如江水深沉,卻始終透著柔和的光。這副模樣,實在是和他想象中淩厲霸氣的女子有些出入。
謫言被那他言語裡的肯定給逗笑了:“也偶爾有人這麼對我說過。”不過說這些話的人事後提起她來多半都是,林家那個醜姑娘,那就是個搶錢不帶刀的!
“莫公子此番去雁國是做生意?”謫言接著問道。
“想在雁國開個牧場,此番是去探一探。”李漠想了下,說道:“林姑娘你呢?”
“巡查一下我家的商鋪。”謫言斂眉說道,而後放下茶盞,歎了口氣道:“莫公子,撒謊於人百害無一利,你可知曉?”
李漠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心內一驚,忙恢複鎮定問道:“林姑娘所指?”
謫言笑著不答他,而是說道:“人撒了一個謊之後,會絞儘腦汁接著撒許多的謊去圓這一個謊,結果會為了圓謊而撒更多的謊,最後搞得自己累,彆人累,還容易不得人諒解。”
李漠愣住了,端著茶盞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卻見她從容的端起茶盞,小小的喝了一口後,對他說道:“楚國養馬大戶二十九人,個個要從我林家貨運走糧草馬匹,養馬小戶我知道的也有二十來戶,也脫不得我林家貨運。”
原來如此!到底是大意了!李漠聞言,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那邊謫言接著道:“我沒聽說過一個能將牧場都開到雁國的商人,還姓莫?”
李漠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一時來了興味:“那你可能猜出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