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魚徹底愣在了原地,小姑娘顯然被嚇著了,不敢再作言語,謫言和李漠越過她繼續朝前走,隻走了沒兩步,麵前的一株大樹下,又走出來一個人。
蒼老,佝僂,頂著一臉的褶子。
是柳魚的爺爺。
他見了謫言便“噗通”一聲再次跪下!
“爺爺!”
柳魚見狀,立馬跑到老丈身前扶住了他。
隻他看著謫言,並不肯起身:“我黎樂族從未歸順過誰,跟著江堯的,是我的大孫女兒,小老兒就得這兩個孫女兒,實在不願意,她有朝一日成為眾矢之的,不得善終啊!”
謫言一點兒都不意外看到老丈,早在兕心告訴她有兩個人到了附近時,她便知道他到了附近,先前對柳魚說的一番話也完全是說給他聽的。
至於他口中的大孫女兒,九鑫早就查清楚了,而今,她遇到了黎樂族,不過是想向他們求個明白而已。
為什麼?她有無數為什麼,她從來沒有問過,因為知道問了也沒用,問了也不能輕易改變,問了也不能讓巫族安穩的活著。
可入了雲巔的那刻開始,她發現,有些事,還是得要去問的。不問,她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汲汲營營的意義在何處?不問,她也不知道自己爭取的那些東西價值在何處?不問,她更不知道她究竟還能為他們再做些什麼?!
為什麼?!
“善終?我看您老也不至於到了老糊塗的份上,您該明白,那樣大的巫尪之術,那樣的雨量,您的孫女兒就算不死也必是做了有違天道的孽事,就算她現在活得好好的,但終有一天,她會被上天懲罰。”
世間所有的巫族,若想施出超越本身靈力的術,隻有兩種方法:一,用生靈祭祀,向神鬼求取那一時強大的能力。二、將自身祭祀給上蒼,從而得到心中所求的力量。
祭祀之物力量越是強大,所獲取的力量也隨之等同。昔日楚北旱災那樣浩大,那降下的雨量也大到讓一國之人欣喜。這,絕非一個巫尪之力可以辦到。
唯一的解釋就是,施術者開了祭壇。並且,將鮮活的生靈祭祀給了上蒼!
這樣毫無人性,慘無人道即便打著為百姓謀福祉的旗號,也不可能逃過上天的懲治。天道雖遠,卻極其公正,就算老天爺不親自罰你,你也一定逃不過它安排的輪回軌跡。
謫言話音剛落地,老丈麵如死灰般癱軟在地。
而李漠的眼眸一閃,似是想起那年卷宗上所記載的一支帶著救災糧的千人部隊連人帶糧全都無故失蹤的事。
後來在荒郊一處空地找到這些人,他們的死狀極慘,全都是睜大眼睛,鮮血流乾,像是被什麼東西嚇死後吸乾淨了鮮血。
如此說來,這些人,都做了巫尪祭壇上的祭品了?
他瞥了一眼謫言,而後看向地上跪著的人:“老丈,您認識江堯?”
老頭沒有回答他,而是跪挪到了謫言的跟前,痛哭流涕道:“您……您救救她,她是個好孩子啊!她是被江堯那個畜生給騙了啊!……”
他為什麼求言姐救人?李漠又是一陣疑惑。
“您起來吧。”謫言沉寂半響後,輕聲說道。
兕心見不得老人如此又跪又哭,便也勸道:“老人家,您先起來吧,我家主子不喜歡人跪她。”
老丈聽了兕心的話,被柳魚扶起了身。而後他拉開柳魚的手對著謫言道:“您……您隨我來。”
謫言隨他去了原先他藏著的那株大樹的背麵,李漠等人看到卻聽不到,他探頭看了看,隻看到樹側陰影裡露出的纖細身姿。
“你姐姐是什麼人啊?怎麼會跟江堯扯上關係?”他想了想,問道一旁的柳魚。
“我不是很清楚,我爺爺很少提她,也不許我提,我隻知道我六歲那年,她跟著一個長得挺好看的哥哥走了。我爺爺當時嘴裡罵那個哥哥就叫‘那個姓江的混蛋’,剛才那個姐姐說起什麼江堯,我猜就是我姐姐的事,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那個哥哥叫江堯的。”柳魚側頭也看著那大樹,臉上露有擔憂之色。
小半個時辰之後,老丈和謫言出來了,老丈和李漠等人見了禮,而後對柳魚道:“把人送到藥圩再回來。”
李漠不知道謫言跟老丈談了什麼,不過她既然同意了柳魚送他們上路,那大概,那老丈跟她說清楚了江堯的事兒了吧?
他此番主要就是為尋江堯和巫屍真相而來,得了消息跟著找了兩日也不見江堯蹤影,這才入了雲巔。
老丈走後沒多久,李漠就跑到謫言麵前問道:“言姐,那老丈跟你說了江堯的消息嗎?”
謫言自打在江麵遇到李漠起,便猜到他此行大概目的和自己差不多,於是反問道:“你是來找江堯的?”
“是。”李漠毫不隱瞞地點點頭:“我得了消息他在雁國,所以才趕來的,但是等到了情報上給的目的地,他人又不見了,那些盯梢的也都被殺了個乾淨,我這才退而求其次來查探一番蒿乂草之事。”
果真和自己所料不差,謫言聽他如此說道,忽而一改往日溫和之氣,正色說道:“安弟,若有朝一日,你於我先一步找到江堯,還望你把他的命,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