謫言話甫一落地,墨鳶好徹底被嚇倒了,心臟撲通撲通,好似下一秒就會跳出他的胸腔!
她竟然……她竟然……知道!
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她到底知道多少?!
墨鳶好強逼自己鎮定,卻被越發急促的呼吸和發顫的身體出賣。
李漠雖站定如雕像,心內波浪也已經升騰到了腦海!
慕容昊?!雁帝?
怎麼會是他?!
怎麼可以是他?!
巫屍之禍始起雁國,雁國是六國之中損失最慘重的國家,慕容氏也差點在曆史中消失。
製造巫屍?這慕容昊,瘋了不成?
“蒿乂草是由我績牙一族從無赤峰頂帶下去的。”墨鳶好沉寂半響後緩緩開口:“至於投靠雁帝這句話,老朽不能認同。姑娘,我們本就是雁國巫族。”
謫言沒理他,而是繼續追問道:“那樣多的蒿乂草,你績牙一族得出動多少人才能運出去?莫說還能遮人耳目,瞞天過海了。”
墨鳶好閉了閉眼,頗有些破罐破摔似的開口道:“是借助了山鬼的力量。”
謫言眼中的了然在這句話後變成了森然。
“嘩!”
鎏金蝙蝠扇不知何時被再度打開,待眾人反應不及的情況下,謫言朝著墨鳶好猛力一扇!
“唰!”“砰!”
兩聲聲響分不清誰先響起,隻待績牙一族的人反應過來時,墨鳶好已經被扇子扇到了岩壁洞口上方的牆體上,而後,緩緩滑落倒地。
“巫公!”“爺爺!”
幾聲驚呼之後,績牙一族的幾人朝著墨鳶好快速跑去,隻剩下一個身姿纖細的小姑娘,頂著發怒而變形的曼陀羅紋朝著謫言攻了過來!
隻是那姑娘在離謫言尚有三步之遠的距離外,驀地,停住了腳步。
保持著奔跑的姿勢,違反自然的,停住了腳步!
“姑娘!”
吃力的爬起來的墨鳶好嘴角溢著鮮血,淒厲地出聲喚道謫言。
謫言眉眼微揚,眼露睥睨,語帶不屑,衝他說道:“您老放心,我不會隨便殺人。”
“咳咳咳……噗!”
也不知是放心了,也不知是傷重了,墨鳶好在聽聞謫言這句話後,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那被謫言定住的小姑娘聽到了聲音,卻動彈不得,眼淚水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咚咚咚……!”“轟隆隆……!”
一陣陣沉悶的巨響致使地表不停地晃蕩,聲響連貫不停歇,像是巨物踏著沉重遲緩的步伐略地而來!
眾人的耳膜受到影響嗡嗡然,岩壁上方不時有碎石漱漱而落。
樹枝不停晃動,李漠一個歪倒,被震下了樹去。
謫言眼疾手快,踏地躍出,伸手輕輕環住他的身體,借力將他不能動彈的身體給穩穩停好。
李漠第一次離謫言如此近,鼻頭緊靠她的發頂。鼻尖一陣茶香縈繞,又散開。謫言已經退出兩步,與他保持了些許的距離。她在停下之後,用蝙蝠扇在李漠的肩頭輕輕一敲,李漠立時感覺渾身一陣鬆快,肢體突然就恢複了自由。
“言姐。”
他眉頭微凝,喚著謫言,語氣裡有著黯然和凝重。
“先下去,我不會有事。”謫言看著岩壁洞口,溫聲對他說道。
她知道李漠為什麼一意孤行跟來,她知道這個孩子一直以來注視的目光代表了什麼,她知道他此刻的語氣所為何來。
她知道。
她全都知道。
可是,她不要,也不能要。
她的出身注定暗黑無光,她的人生枷鎖重重,美好赤純的感情,多一分,她都背不起。更遑論,他的身份早就注定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李漠看著她,雖然表情受傷,眼神卻很堅定:“要走一起走。”
謫言眉頭微蹙,來不及多說什麼,耳畔便傳來“呼哧、呼哧”沉重又巨大的呼吸聲。
績牙一族的人合力將墨鳶好迅速抬離壁洞。
謫言對著那被定身的姑娘一個揮手,李漠注意到一抹氤氳的白氣被打入了那姑娘的身體。
她也在瞬間恢複了肢體的自由。
此時,此刻。
績牙一族無暇顧及與謫言之間的齟齬,而是神色緊張的注視著壁洞入口。
“爺爺……”姑娘得了自由之後,飛快地跑到墨鳶好的身邊,語帶哭腔地喚道他。
“巫公,我們先撤?”績牙一族中,有個年輕的男覡對墨鳶好說道。
墨鳶好顯然是沒料到事態嚴峻成此,他看著謫言,喘著粗氣道:“姑娘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謫言並不看他,隻轉過身體麵的壁洞,將背影留給他們。
“打算?那個倒是沒有。”不一會兒,她輕柔空靈的聲音合著異物粗喘的呼吸和沉重的腳步聲在峰頂如充滿力量的鐵錘,字字敲打著在場每一個績牙巫者的內心,扣問著他們靈魂最深處的良心。
“隻是想讓您老看看,欺善怕惡,獨善其身隻求自己過得好的,不是巫。迎合野心順應枉顧人命當權者,無視蒼生的,不是巫。滿口謊言,內心齷齪,背親離宗,以國分族的,也不是巫。您老人家,還是個巫嗎?”
績牙一族聞言,個個麵色通紅,相看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