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有人夜深沉睡中做;有人青天白日做;有人邊努力邊做;也有人什麼都不做在做。
謫言自打封山散功以來,便時常夢到往昔;她夢裡都是些熟悉的臉孔,隻是,親切的少,厭憎的多,這些夢境,是她此生的心結所在。
她在做夢的同時,渝林內也有人跟她一樣,為夢境所擾。
青堯殿的顧大姑娘,沒學血微的時候,成日在夢境裡見到的,都是那個粉雕玉琢,精致無比的小女孩追著跑著叫她姐姐,而她則怎麼也沒辦法抓住她的手。可自打她跟謫言學了血微術之後,夢境便轉變成一個看不清臉孔的亭亭嫋嫋的女子,沿著血色的河流慢慢走到了她的身邊,那河流中的血,正是被她手腕上猙獰的傷口中流出的鮮血給染紅的!
“寧寧!”顧清琬大呼一聲,而後睜開眼睛。
三日了。
這個夢境困擾著她已經整整三日了。
顧清琬坐起身體擦了擦額跡的汗珠,而後便掀被下床,穿著細白的棉衫便走到了房內的小幾前。
那小幾上,是一個盛了一半水的白瓷小碗。
她將自己的右手緩緩蓋住碗口,而後緩緩拂過,不一會兒,那碗中漣漪驟起,門窗縫隙中飄入了些許蓍草葉。
那些蓍草葉共計四片,全都落入了碗中。
顧清琬一瞧,四片蓍草葉子都是葉麵陰麵在上。
是陰爻卦。她內心輕輕一歎,回想起先前的夢境,又怔愣了一會兒才起身去洗漱換衣。
陰爻乃是巫卦中最為前途莫測的一種卦象,有可能所求亨通順利,事事得解,也有可能情況完全相反,所有的願望,都會以最殘酷的方式得到解答。
晨筮乃是筮巫的傳統,她們認為,早上是太陽升起的時候,往往象征著新的開始,希望的起始,此時的願望都是往好的方向發展,是以,卦象也一樣。
所以,顧清琬也保有了晨筮的習慣。
“今日無事,便幫我把草除除吧。”她依例去給春洛水請安時,被春洛水留下打理青堯殿中的蓍草。
到了晌午時分,顧清琬正忙得累了正端了茶碗喝水,盧巫公走過來說道:“姑娘,外頭有人找。”
“顧家的人我不見,就說我沒空。”她頭也不抬道。
她對顧家人冷漠,可身為奴籍的盧巫公和師傅不會,每每有顧家人找來,他們都會不嫌麻煩地過來告訴她。
“不是顧家的人。”盧巫公道。
顧清琬托著杯子的手就頓了下,她喝完水,說道:“顧將軍的人我也不見,如果是大皇子的,我……也不見。”
她說完便抬腳要離開,一身巫服沾染了好些泥草,卻絲毫無損她傾城的容貌。
“老朽問了,都不是,就是個陌生人,說是找你的。”盧巫公補充道。
那會是誰?
顧清琬麵露狐疑。
過了一會兒,她踏出青堯殿,見到那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後,還是一臉的疑惑:“我是顧清琬,請問您找我?”
那陌生男子點點頭說道:“是啊,小人受人之托,來送信的。”
語罷便從懷裡掏出一封靈綃草為蜂蠟密封好的信。
顧清琬乍一見那蜂蠟,眼睛一睜,心臟一縮,瞬間腦海就嗡了。
“多謝。”她接過信,謝意都是轉過身之後才說出口的。
她關上青堯殿的大門便急迫地打開了信封,信封中隻有薄薄的一頁紙,紙上簡短的八個字在刹那模糊了顧清琬的眼。
“紫鶴居內,確有馭鶴苑。”
她抓著那張紙,捏著自己的裙擺,向綠如池畔飛快地跑過去。
“師傅,我要去閔羅。”她還未走近,便揚聲喊道。
春洛水蹲在蓍草叢裡拔出了一顆野草後探出了頭,看著顧清琬美麗的臉龐上,隱隱壓抑的興奮和急迫,如冰山般的麵孔出現了些許的裂紋:“看來是有好消息啊。”
“嗯。”顧清琬揚著手中的那頁信紙,笑道:“說不定這次可以找到寧寧。”
於是,她簡單的告訴了她前段時間的雲巔之行中,月河中所見和她拜托洛族巫女的事兒。
春洛水點點頭,並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訝,她淡淡道:“閔羅不太平,你凡事當心吧。”
這便是允了!
顧清琬高興的笑開,本就出色的麵孔更顯明媚燦爛。
“多謝師傅。”
…………
顧清琬收拾了簡單的行囊準備出發,出發之前,她準備去品安居看看謫言。而最終,她的閔羅之行,也折戟於這個臨時起意的決定。
品安居內,慕容荿帶來的禦醫前腳剛走,後腳畫眉便帶了數十人出了門。
“畫眉掌櫃的,這是要出遠門?”顧清琬見了那大大小小的包袱和馬車,便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