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荿道:“崖州救人,林家主的‘淩寒三度’和空口控雪焚湯,著實令人震驚。不知,又是如何辦到的?”
謫言打從那日崖州沒能攔住江堯,便知道慕容荿定會知道這些事。且依他的智慧,很容易就能猜到實情了,隻是,現在還不是據實以告的時候。
“我自幼修習巫術,家中大巫之多,是你慕容氏不可想象的,但凡我想學的,那些巫族必會傾囊相授,是以,我雖為普通人,卻掌天下巫術之最,會些厲害的術法有什麼稀奇的?”謫言笑著反問。
慕容荿麵上表情不變,隻眼中猶疑未減,他聞言又道:“渝林如今亂,林家主沒事還是回東國吧。”
謫言衝他笑道:“不會那麼快回去,這邊,還有沒談完的生意。”
慕容荿眼神一凜,說道:“這單子生意林家所賺的錢我補了,你回去吧。”
言罷,便起身走人。
剛走到門口,身後響起了空靈的女聲:“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謫言的事兒,不勞殿下過問了。”
慕容荿聞言,麵上閃過一抹惱怒,他驟然回頭,看著落日熔金中,背著蒼黃日光的那張容顏,突然覺得,她明明離自己是這樣近,可又讓他覺得,她又像是待在離他遙不可及的天邊。
他的心,突然就鈍痛了一下。那種感覺,隻比得知自己將再也見不到父皇時略微輕些。他突然就有些惱怒起自己的心,居然痛得如此輕易!
他凝眉甩袖,哼了一聲,而後邁步出門。
跨出大門的同時,狹長的桃花眼瞟了一眼西廂所在的位置,絕豔的容顏上,扯開一抹絢爛的譏笑。
慕容荿前腳剛走,後腳仲贏便回來了。
“顧宅被破了。”他道。
謫言翻書的手一頓,而後才道:“你速去支援漣漪碧蘿,將顧氏的族人帶往倉樂山,顧崢的兵至多七日,便能攻城而入。在那之前,分散迷障,能拖多久拖多久,雁國厲害的巫族都去了雲國,你們幾個,切切撐住。”
“是。”仲贏領命而去。
謫言在房間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打開窗戶,將窗外幾隻綠鴰放入,拆開的信箋,每一張,都讓她揪心又深感無力。
巫蠱控屍,二十萬的巫屍必須焚毀。但即便是焚毀,這也不是輕易就能做到的。言巫血靈供養的巫草精魄已毀,那十萬沒有被巫蠱控製的巫屍,也是救不回的。
被攻占的蕭國,苦苦支撐的雲國,慕容荿,你的天下霸業竟然在半年內就要完成了一半呢!
因為這些信箋,謫言越發對自己將璿璣譜交給海棠而不安了起來。她緊握著雙手,沒一會兒,那些信箋便化成齏粉,散落在了她的腳下。
…………
顧宅的城牆被撞出一個大洞時,成群的馭巫軍湧入,正麵對上了顧家修煉《禦邪譜》的修士。
五千個滿臉煞氣的禦邪修士,對上了三萬多的馭巫軍,也絲毫沒落了下乘。
隻是顧宅一破,成敗已定。
“父親,走吧!”顧豈喚道跪在顧氏祠堂內的顧顯風。
顧顯風恍若未聞,對顧豈道:“逸凡,顧氏怎會亡在了我的手中?”蒼老的聲音中,是掩不住的悲涼。
那一刻,顧豈喉頭猶如塞滿了鉛塊,胸腔也有氣難出。他平複了好一會兒繼續勸道:“父親,等慧礱回來了,我們還會回來這兒的。”
顧顯風一聽到顧崢的名字,在祖宗牌位前重重一叩,再度抬起頭時,堅定了一生的目光,在刹那變得迷茫。
“逸凡,我從不信命,祖宗為揚儒道,與巫族爭鬥多年,我從未覺得這是錯誤的。”顧顯風道:“隻是走到今天這一步,卻句句都被春居安那個老匹夫說中了,我當真,錯了嗎?”
顧豈這一路走來,因頂著顧家嫡子的名頭,又有大儒的父親護持,這一路走得極為順遂,隻是,他是一直跟著父親的步伐在走。很多時候,即便明知是錯,為了顧家,為了雁國,他也得繼續走。
這一點,和他的父親如出一轍。
他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去評判他的對錯呢?
遠處的廝殺漸漸近了,也恰巧,阻了他繼續思索這個話題的念頭。
“父親,走吧。”顧豈再度勸道。
“砰—!”祠堂大門毀損於馭巫軍和顧家修士的打鬥中,在那個爬起的馭巫軍舉著利刃砍向離他最近的顧顯風時,顧豈一個抬腳,將他踹了出去。
而後他扶起顧顯風,想從廡廊進入顧家的密道離開。隻是,剛出了祠堂大門,廡廊之上,一排馭巫軍林立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