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荻的話,突然就點爆了謫言累積在胸腔的那股子怒火的引信。
“無辜?”謫言轉頭,平素的溫婉儘數不見,她怒道:“閔羅三十五萬巫屍不無辜?楚國晶城枉死的百姓將士不無辜?諸國流散飄零的百姓不無辜?”
她說到這裡,怒極反笑道:“慕容荻,你倒真叫我看得起你!”
慕容荻被她一頓嗆,也不惱,他看著她彆於平時的態度,又越過她看到她身後的畫眉衝他搖頭致歉,便不做聲的回了房屋。
謫言回過頭,對上畫眉有些蒼白的麵容,突然開口說道:“出來吧。”
畫眉臉上閃過一抹愕然,還沒來得及發問,五樓的靠東側的柱子後麵,便走出來一條纖細的身影。
畫眉見那女子美麗靈秀,隻眉宇輕煙籠罩,仿佛訴說著此人心底有著化不開的愁思。她看著一地的白沫,麵色尚算鎮定,隻蒼白的臉龐和戒備的眼神到底泄露了她此刻的不安。
謫言忙著查看畫眉身上幾處流血的傷口,頭也不回道:“看在柳魚和柳老丈的份兒上我今天不動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本來大家相安無事,行事各憑本事,如今他既然都敢衝我林家來了,我不回敬一下,倒顯得我小氣了。”
那女子咋聞柳魚和柳老丈的名頭,眼眸一睜,持劍的手卻漸漸抖了起來,她忍了半天才問道:“你知道我爺爺和妹妹的下落?”
謫言不再理她,她等了好一會兒,便在五樓的窗戶前跳了下去。
“你認識她?”畫眉這才問道。
“巫尪柳氏女。”謫言言簡意賅。
她將畫眉身上的傷口包紮好後,說道:“姑姑,你召集林家的人,趕去倉樂山,我要去城郊。”
“找顧崢?”畫眉問道。
顧崢的兵在兩日前便打入了城郊,隻是城中馭巫軍的勢力不弱,且慕容荿居然在城郊也有十萬兵力的囤聚,渝林城易守難攻,顧崢這一仗,打得並不容易。
謫言點了點頭,而後徑直走入西廂,說道:“慕容荻,走了。”
…………
渝林城中的兵力已經撤退了,隻是城中百姓的慌亂比起之前更甚。城郊炮火紛飛,他們便東撤,隻是東撤往雲,那邊國勢亦亂的消息,也被帶回了渝林。
若說之前慕容荿掀起的戰火出其不意,但此刻諸國的戰亂倒叫謫言心中稍稍安定了。她雖然沒打過仗,但是憑著個人的閱曆,也深知,欲速則不達。慕容荿攤子設得越廣,就越不容易成功。
一口氣想要拿下蕭國雲國和雁國,若是憑著那二十萬被巫蠱控製住的巫屍和他手上的兵力,確實有可能,可是現下,巫蠱之術已破,單憑十萬成屍半年的巫屍,怎麼也做不到吧?
“仲先生與我小有人情往來,他會幫我,是情理之中的。”郊道上的馬車裡,慕容荻開口問道謫言:“可是林家主,你為什麼幫我?”
謫言正想回答他,卻聽到馬車前有馬蹄劍戟之聲近在耳邊,後側則響起了數聲馬鳴,她掀開車簾,看了看四周的樹木,對車夫道:“勞駕,往東南側去。”
車夫轉向之後,她放下車簾,轉身對慕容荻道:“在商言商,有來則有往,我幫你,也是幫自己。”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圓圓的眼睛正好對上了對方探究的神色。
慕容荻看不懂她,或者說,他從未看懂過她,無論是半年前,還是半年後。這個姑娘身上似乎藏著許多的謎,你以為她自私自利,可她半年前在傷重的情況下,卻救了顧崢和琬兒。你若說她溫婉和善,可她又能在眨眼之間,便取了那麼多人的性命。
她於戰亂踏入渝林,若說沒有圖謀,他不信。可是,她若有圖謀,父皇去世半年,她卻一次都不曾出現在渝林。
她究竟想乾什麼呢?
“你就這麼篤定我一定會報答你?”慕容荻問道。
謫言搖頭道:“天底下喪良心的多了,不篤定。”
慕容荻被她的話這麼一噎,訝異於她今日暴躁的同時,也有些好奇,素來溫婉的她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兒給氣成了這樣?
“嗒—!”
“嘭—!”
馬車車頂突然落下腳步聲,而後便是馬車碰撞重物發出的巨響,隻是在那之前,慕容荻的手臂被謫言抓著,人已經被領著掠上了馬車車頂,而後落地。
落地之後,迎上對麵黑壓壓的軍隊,謫言心頭微訝,她明明是看準了東南側沒有慕容荿的兵士才讓車夫改道的,怎麼?
“言姐?”一聲晴朗的呼喚打破了謫言的思緒,她抬頭看去,黑壓壓的兵士讓開的道路間,李漠頂著一身的風霜,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你怎麼會在這兒?”李漠翻下馬跑到她身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