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房間哪兒來的沙子?
他用手臂的力量,慢慢撐起自己的身體。謫言聽到了身後的響動,身體微微一側,要動不動的。
李漠慢慢坐直了身體,抬眼看了下四周,確定這不是在彆苑裡,便道:“言姐,這是哪兒啊?”
“衡陽王府。”謫言說完便向房門走去,邊走邊道:“你坐好了彆動,我去喚人來伺候。”
李漠一聽急了,也顧不上自己現在還渾身疼著。一把掀開毯子,連鞋都不穿就朝謫言追過去。
謫言聽到聲音就停住腳步回了頭,李漠跑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凝眉道:“言姐,你為什麼每次都要背對著我,我沒說話你就要拋下我?承認你也喜歡我那麼難嗎?我都說了那麼多次喜歡你了……”
說道最後,李漠的聲音有些委屈了起來。他自打入了臨都,不,除了去年在屠安城外,他想勸自己放棄為巫族出頭的打算,他這是第二次,在他麵前露出委屈的態度。
是該委屈的,一直追著她跑,甚至聽自己的話不理自己,還是一次次被拒絕。他比她小五歲,卻像是沒有年齡差距似的一般成熟。這副委屈兮兮的小男人狀,配上他現在青紫紅腫的臉,看上去,實在是滑稽。
她低頭看他光著的腳上麵還有淤青,抬頭遲疑道:“……你不疼嗎?”
李漠被她這麼一問,這才像是感覺到疼痛似的,他倒抽一口涼氣,五官都痛得皺了起來。
“快回床上吧。”謫言扶著他的胳膊準備扶他回床上。
李漠卻定住身體不肯動。
“嗯?”謫言不解地抬頭看他。
“言姐,你要是扶我過去,我就當你喜歡我了。你要是不喜歡我,那就不用管我了。”李漠微紅的雙眼裡,亮亮的,一副“你想清楚再決定的”無賴做派。
謫言愣住了,她和李漠站定在了房間內,兩人一動不動,也沒誰先開口,李漠看著她,也不出聲催促。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地抬手扶住李漠的手臂。
刹那間,李漠的心像是泡在了溫水之中,感受著溫水拂過心臟,帶來的溫暖的和暢快細密的包圍感。短短的幾步路,桌椅板凳和地毯上的花紋,在他眼裡都成了清風明月,花香鳥鳴。
生平第一次,他希望現下自己走的路,是一條永遠沒有儘頭的路。
他被謫言扶到了床上蓋上薄毯,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見對方準備起身,他一個前傾,抓住了謫言的手,牢牢臥在手心裡。
謫言見他動作大的,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眉頭一皺,便道:“我倒點水給你喝。”
李漠不說話,也不放開她的手,就那麼握著。那眼裡有些不可置信的懵然,讓謫言酸了心房。她輕輕一歎,坐到床沿,撥開他淩亂的發絲道:“言姐騙過你嗎?”
李漠搖搖頭。
謫言看著交疊在薄毯上兩人的手,伸手覆上他握住她那隻手的手背,輕聲道:“那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兒吧,我行商多年,最擅不過顛倒黑白,指鹿為馬。隻是,除了前兩天安撫海棠去涿州,我騙她說會有很多人和我一起為巫族行事;還有我心內不確定,卻仍舊答應了圓圓勻勻,待巫律事定,我會去趙氏接他們之外;我二十年來,從未騙過家人,因為我在乎他們,我不願意這份真摯的親情,被任何謊言所汙染。”
謫言說完,感到李漠握住她的那隻手,又突然加重了力道。
李漠還沒聽謫言說完時,眼睛裡見散發出攝人的光彩,待謫言說完,他咧嘴一笑,輕聲道:“言姐,我喜歡你。”
“……我知道。”過了很長的時間,謫言輕聲回應道。
門外花叢繞蝶三兩,晨光熹微,老天用最透徹的光,為這景致,作了畫。
…………
崖州駐軍場。
微蘭點了三遍齊昊自閔羅急召回來的駐軍後,沉著臉駕馬去了齊昊府上。
“少了將近六千的馭巫軍。”微蘭對坐在書桌前執筆急書的齊昊道。
齊昊寫了信封好,交由一個黑甲衛,而後轉頭對微蘭道:“你去幫著領戰事器具,去城牆安排部署吧。”
微蘭點頭轉身,還沒走遠又被齊昊喚道:“布置好了城防,回頭你去湘水郡請幾個大巫來布下陣,我才踏實。”
微蘭不語,僵站在原地不動。
齊昊立刻沉了臉:“這是命令。”
微蘭不為所動道:“黑甲衛腳程比我快多了,再說了,我哥和我嫂子在臨都,直接通知了他們就行。”
“安排不動你了?”齊昊有些生氣道:“這是軍令!”
“崖州現在就我這麼一個巫,我要是走了,萬一有事兒,誰都幫不了你們!”微蘭仍舊不為所動。
“那也不用你。”齊昊道。
“齊叔叔!齊元帥!齊王爺!”微蘭一聲比一聲大的喊道這三個稱呼,而後臉色漲得通紅道:“我是個軍人!是你們將這個身份烙印在我身為巫族的血脈裡的!你們能不能讓我對得起這兩個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