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巫公……”她將下顎咬得死緊,任鮮血順著唇角留下。
瑞雪知道她這是怕引來巫屍,所以連哭泣也不敢大聲。便一直再旁默默陪著。天快黑的時候,顧清琬才踉蹌著起身,和瑞雪在蓍草叢內挖起了坑。
春氏安葬之法在百巫中算是比較特彆的。他們不興土葬,死後多由族人將他們焚燒成灰,灑在這蓍草叢內。
現下的情況,自然是不允許將這兩具屍首燒成灰燼的。所以清琬就將兩人埋在了蓍草叢內。
她移動春洛水的屍首時,她身下的花骨羅盤一動,露出一個刻著蓍草紋的銅盒。
她埋了兩人的屍首後,就打開了這個盒子。
盒子的第一層,是一封信,上書:吾徒清琬親啟。
她展開信看了一下又忍不住淚流滿麵了起來。
瑞雪也沒問信上寫了什麼,看著越來越暗的天色,便道:“顧姑娘,我們得早點離開。”天一旦黑了,生得變數太多。
顧清琬擦乾眼淚點點頭,瑞雪就見她結了幾個特殊的手印,一層層打開了銅盒,取出了裡頭的幾本冊子。
“走吧。”
因為突來的變故,瑞雪一時不知如何完成謫言交待將顧清琬留在渝林的任務,她想著現在的渝林也不安全,便和顧清琬回了笪城。
先他們一步入笪城的,還有仲贏和杜鵑帶著的柳溟和洛蕖。
謫言沒有第一時間見她們,她將在東國帶來的巫冊典籍全部看完之後,命杜鵑和仲贏,先一步回樂島。
“把這些冊子,交給阿嫵。”
她這話一出,仲贏和杜鵑都覺得她有些不妥。
“大姑娘這是不準備回去了?”
昔日謫言在雲國誅滅百年巫屍後,杜鵑便得知了謫言是言巫的身份,是以,她問得還是比較直接的。
“回得去,自然是要回去的。”對著家中的掌事,謫言不覺得自己有隱瞞的必要,便道:“若我不能回去,阿嫵你們幫著多多照料。”
渝林被破,泰半江山失在這巫屍禍亂中,這個時候,沒有人會擁有僥幸心,而都是同仇敵愾,一同對付巫屍的念頭的。
謫言是言巫,千難萬難,都已促成了巫律的修改,這個時候,斷不會袖手旁觀。
仲贏和杜鵑離開之後,清琬找來她的房間。
“諸國的氣數,巫族的氣數。”清琬手中拿著一本冊子道:“師傅她……把諸國十年內會發生的大事,不可泄露之事,全都寫在了這裡。”
謫言雙目微紅,她剛伸手接過那本冊子,便聽顧清琬又道:“我師傅,她把筮巫的典籍全都交給了我,但是好可惜,我沒有春氏的血巫靈力。她有傳承的心,我卻沒有繼承的命。”
巫族重承嗣,可顧清琬絕不會無端說這些,謫言沒有抬頭看她就知道她定是知道了她讓仲贏將那些典籍帶回去的事兒了。
“有人傳,有人學,傳的人不問學的人能學多少,隻要有那份心,微末也足以。”
“微末也足以……”
顧清琬喃喃重複著謫言的話,卻聽她突然道:“琬兒,我要動身去做我該做的事兒了。我不希望你去,你巫術一般,去了,也隻是我的負累。我知道,你在乎我,其實光就這一點,於我而言,便足夠了。”
“姐……”
“我有師傅,弟弟妹妹們,還有你,我並不是孤單一人的,隻是有些事,隻能由我自己去完成。”
這條路雖然孤寂,卻沒有荒涼冰冷到讓她害怕。
因為他們,因為她在乎的那些人,她從未有一刻,覺得害怕過。
“你也有你要做的事兒。”謫言翻動著手裡的巫冊,以極快地速度瀏覽完畢將之交回清琬手中道:“例如,傳承。”
渝林被破,顧崢在無雨的灃城重築火牆駐守的消息在四方大陸傳遍時,眾人先是惶惶,而後便是憤怒,最後,那股子對著巫屍和慕容荿的憤慨,無論男女老幼,巫族常人,皆達到了空前的一致和高度。
這股子衝天怒焰和緩慢下達的釋除巫族為奴的巫律兩件事,讓諸國的巫族,在聽到謫言和墨凜的召喚時,齊齊前往了雁國的澤林,垂岸,再往東更遠的柳城,東國的崖州和楚國的忭城等地,在這些與雲巔形成對角的地方,齊齊待命。
待,言巫之命。
謫言一早遣了兕心等人回東國的巫陣待命,而後她入了笪城的駐軍處,見了海棠。
“還在生我氣嗎?”
海棠也聽到了外麵鋪天蓋地的傳聞,自然知道她這次來,沒準是來告彆的。
於是搖頭道:“沒有。”
“沒有你不去品安居吃飯的呢?”謫言笑著自懷中掏出一縷斷發,塞入她懷裡道:“以後遇到心儀的男人,把這個送他做定情信物,就不要送給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