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怕自己知道了謫言要擺陣的事兒。
龍真意輕歎了口氣,對那金甲衛道:“你什麼也沒說,不必如此擔心。你先下去吧。”
那金甲衛苦著臉退下了,龍真意抬頭朝南望去。
入目藍天白雲,晴空萬裡。
言巫要在雲巔擺巫陣且召集各地巫者就地設陣的消息,在澤林的品安居眾巫承諾為言巫所用後沒幾日,便傳遍了四方大陸。
林氏謫言乃言巫的消息,亦天下皆知。
在更早之前,各地巫者紛紛聚集待命時,便有無數人猜測到了謫言的身份。這其中,就包括元含章。
隻是,她那個時候並不知道,身為言巫的謫言,和自己有著多麼深的糾葛。
直到,元燿突然消失在了驛站,又突然出現。原本對著父皇溫柔的母親突然變得無措癲狂,對著父皇一個勁兒哭泣吵嚷,直至昏厥之後,她才知道,這個名動天下的林氏謫言,是她同母異父的親姐姐。
“等戰事結束了,我一定帶你去見她。”元含章端著湯藥,站在元燿夫婦二人的門口,聽到裡麵元燿小聲哄著樂正瀠的聲音。
她欲敲門的手就那麼頓住了。她將茶盞交給了伺候的女官,腳步一拐,走出了驛站。
驛站外,是道陵的街市。
道陵四麵環山,在地勢上,是屬於易守難攻的地方。父皇撤出宏佑,繞行雁國時,就估計到了雁國多雨,地勢平緩,若巫屍強攻,是很難守得住的。
所以,他帶著她們避到了道陵。
事實也證明,他估計的,一點兒都沒錯。
在她心中,他父皇從來都是智謀無雙的,隻是,這智謀無雙的帝王,為了她的母親,失了雲國的江山。
街市吵嚷,她想得入神,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哎—!小姑娘,對不住啊!沒事兒吧?”
她回神看去,撞她的是個紈服白袍的巫者。他的身後,還跟了一隊的巫族。這些人麵色微黑,還不時拉著身上的衣服,像是不曾穿習慣的模樣。
“沒事兒,是我發呆了,不怪大叔。”她笑指著那些人身上的紈服道:“大叔穿不慣這巫服嗎?”
那幾人憨憨一笑,說道:“嗨—,我們在鄉下種地,砍柴,粗布麻衣穿得多,這寬袖大褶的,還真不習慣。”
純真憨實的話讓元含章又是一笑,她道:“那這是準備乾什麼去啊?”
“得言巫號召,去湘水郡擺陣,出力打巫屍。”那些人還是憨憨地笑道:“道陵就咱們幾個巫,大家夥兒一合計,打巫屍是大事,咱得去啊。”
“是,是大事。”元含章道:“祝大叔旗開得勝,早日歸家。”
元含章與那幾個巫者寒暄完,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心情有些悶堵。東國做了多年老百姓的巫族都知道要保家衛國,可她的父皇,卻為了母妃,輕易放棄了一個國家。
這份深情,令人動容。可是這份執念,卻很可怕。
為了一個人,放棄國家,百姓,祖宗所創的百年基業。這對於雲國數萬民眾來說,是何等殘酷的事實啊?她都能意識到的錯誤,她的父皇,絕對不會想不到。
但是,他依然故我。
對母妃百般疼寵,便是失了江山,這份深情,亦未改變。
父皇從未對她和和兒說過母妃的過往,甚至,他勒令雲國所有知情者對母妃的那段過往封了口。
但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被裹得再嚴實的秘密,也會從日常的生活中,露出蛛絲馬跡。
她漸漸長大,自然而然知道母妃曾遠嫁雁國,生過孩子,那孩子夭折的事兒。
未曾想,那孩子竟然不曾夭折。還奇異地,傳承了言巫的血統。
言巫?元含章想到這裡,腳步一頓,又抬頭看了看快在街角消失的那些巫者的背影。突然,她臉色一變,變得有些蒼白了起來。
她迅速回頭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著回了驛站。她跑到了元燿夫婦住的屋子,手剛抬起來,旁邊的女官便過來攔住了她。
“公主,陛下剛哄娘娘睡下,特意吩咐了不許打擾的。”
“父皇得了空,你告訴他我找他。”元含章收回手,麵無表情對那女官道。
女官蹲身頷首,她便退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院子裡,瘦削蒼白的小姑娘披了件單衣,站在木樨樹下出神。元含章見了,心幾乎是立刻就揪的有些疼了起來。
“這木樨很香吧?”她斂了表情,揚起笑走過去對元可貞說道。
小姑娘聽見聲音回頭,看見是她又緩緩轉過了頭看著木樨。好半天才說道一句:“雲國沒有木樨,但是少離姐姐會去集市給我買很多很多木樨花做的餅,就是這個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