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勢大,慕容氏忌憚。但因為慕容荿先前挑起的的那場戰爭,被慕容荻有意放縱,從而得來了如今的平衡。
顧家和皇族的平衡來之不易。顧氏女入宮,這份平衡,又注定會被破壞。
清琬會執意不肯爭取自己與慕容荻的那份感情,既是為了慕容荻,又是為了自己,為了,能夠將他們曾經的情感,保持在最美好純粹的狀態。
顧氏女入宮,顧家勢力走大。慕容荻一定會想辦法來尋一個平衡的法子牽製顧家。假設,清琬放棄巫道,歸了顧家嫁給慕容荻,那麼他看在和她的情分上,不去動顧家,任由其勢長難消,於他慕容氏不利。所以,無論是哪個選擇,都不是顧清琬不願意看到的。
“水滿則溢,人生太多事,確實身不由己。”
想通了這一層,謫言歎息道。
清琬笑了一下,卻也沒在謫言麵前藏起眼中的苦澀道:“我和小荻哥哥間的感情,純粹的和凜冬的初雪,沒有任何兩樣,我相信,他也不願意這份感情被破壞。”
真正的愛一個人,天長地久,朝夕相伴全都不若對方安然順遂,康泰一生來得重要。謫言知道清琬的性子,但仍舊開了這個口,一是因為這被朝令夕改,反反複複的新律,二是因為她打從內心想找個人來照顧顧清琬的下半生。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這個年齡,無家族宗親做依仗,唯一的師傅又過世了,她以後的路,一定會很難走。
顧清琬聽到這句問話就皺了眉頭。
“怎麼今天說的話跟要交代後事似的。”她以玩笑的口吻,語氣卻有幾分試探:“你要是不想管我,那我去找寧寧了。”
她自然不可能去找寧寧,寧寧和神應炻在一起,下半輩子,隻能選擇隱姓埋名過下去了。
謫言笑了下,由她岔開這個話題。她歪在床榻上,屋裡的地龍燒得很熱,兕心進來推了窗,窗外纏著雪的樹枝細細的,被太陽的光暈曬得亮亮的。
“主子,雲國的長公主求見。”她還沒收回視線,就聽到了門外碧蘿的聲音。
她轉回頭,投向大門的視線透著一抹了然,顧清琬也是,她起身對謫言道:“你們先聊。”而後便退了出去。
謫言便對兕心道:“請殿下進來吧。”
兕心開了門,元含章輕輕走了進來。她看謫言躺在軟塌上,想著她身子弱,自己身上寒氣重,便立在了離她有些距離的地方。兕心端來了凳子,她坐下環顧了一圈謫言的房間,輕笑道:“以前就聽太爺爺說過,言巫是住在扶桑樹上的,若是早點到你房間來看一看,沒準我能早點猜出你的身份。”
語氣有些低沉,與往日的自信飛揚,不可同日而語。
她言巫的身份,到底影響到她了。
“年少不知事的時候,纏著師傅幫我種的。那時候想著自己是言巫,有些按捺不住,覺得自己天下無敵,無人可比。栽樹是為了裝腔作勢,這樹,一點兒都沒有床睡得舒服。”謫言笑著解釋道。
她語調平靜和緩,元含章一點兒都不懷疑她話裡的真實性。就像在很多次那麼可疑的情形下,她也不曾懷疑過她的身份一樣。
無論是在雲國除百年巫屍時,還是暗中推助東國促成會談的事兒,或是,父皇執意要害她的事兒,她表現得,永遠都是鎮定從容,坦蕩平靜,叫人無法輕易去懷疑,她就是那個言巫。
“我母妃病了。”元含章收回所有的思緒,開口直道。她不想拐彎抹角,那既不合自己的性子,也瞞不過她去:“你昏迷回臨都那一日,她和父皇都去了碼頭接你,後來到了樂島,衡陽王妃跟我他們說了,棄人者必被棄之,你的選擇她了解,讓我母妃不用有什麼期待,說你即便醒了,也絕不會認她的。我今天來,就是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還有,巫族的……”
謫言聽她說道巫族,便打斷她道:“我師傅說得不錯,我與你娘毫無乾係,不會相認。至於巫族的事兒,跟你也沒什麼關係,彆問。”
元含章聞言,突然就捺不住性子裡的火氣,站起身道:“林謫言—!你既然如此決絕,那麼在聽到我和和兒的小名兒的時候就應該躲得遠遠的,你親近和兒,難道僅僅是因為你曾經擄過她,喜歡她嗎?”
不是。
但是現在,隻能是。
元含章身份高貴,性子驕縱謫言也清楚,所以對她突來的火氣,也就沒有很意外,她笑回道:“那還能是什麼?”
“你—!”元含章氣得漲紅了臉,她很喜歡謫言,所以得知她的她的親姐的時候還十分開心,可聽到了這番話,除了羞惱,再無其他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