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宮的琴音再起,他們在裡麵撫琴作樂,而她,沐無雙,隻能這麼跪著。
猶記得,蕭君奕說,不想被人主宰,就先學會主宰彆人。
現在,皇權在上,縱然他們有天大的冤枉,皇上也不願意聽,他們也無處可說。更重要的是,說了,也未見有人相信。
這樣跪了不知多久,無雙覺得身體凍僵了,姿勢也動不了,就這麼麻木的跪著,恨不能凍僵融成這水滴,流了去才好。
肩頭忽然一暖,無雙低眸,隻見一件厚厚的黑色加絨披風裹在肩頭,她微驚著側目,隻是出現片刻,她眼前這男子,司徒連晟,已然濕透。
“連晟……”她愣愣的看著他。
連晟衝她一笑,一同跪在地上,衝玉泉宮大喊,“皇上,司徒連晟為蕭君奕求情,請您饒他不死!”
他的聲音極大,大到穿過那雨聲和轟隆雷聲,被皇上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放肆,一個個反了反了!”皇上勃然大怒,蕭玄鈺的琴音依舊沒停。
一旁的公公戰戰兢兢的伺候著,以為皇上要下殺令,可是,一直都沒有。這司徒連晟是胤國的駙馬,若殺了,恐素心公主不服,到時候兩國交戰,又是一場浩劫。
皇上忍了,再度合眼聽琴。
屋外,無雙依舊目瞪口呆的看著司徒連晟,好半響,才恍然清醒,推著他道,“你瘋了,還不趕緊回去。”
“你不是也瘋了麼,懷了身孕還這樣胡為,要瘋咱們大家一起瘋吧!”連晟笑著說,一點都不畏懼帝王的殺令。
無雙不曾求連晟幫忙,就是不想讓他卷進這場風波,可是,他還是來了。無雙惶惶,卻規勸不了他,兩人就這麼跪著、淋著。
“無雙,我說過,不管什麼時候,隻要你需要,我都會在你身邊。”他說著,看著無雙,雨水模糊了視線。也不知道無雙是在哭在笑,隻聽許久她道,“得知己若此,人生何求?!”
“我也一樣!”連晟笑。
回廊裡,素心看著那雨中跪著的兩人,突然覺得他們是那樣的般配,而她自己似乎成了個多餘。
她不是連晟心中的那個人,她一直都知道。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原來她心底的那個人,不是彆人,正是蕭君奕的妻子。
她生平第一次有了挫敗感,她曾是胤國最受寵愛的公主,人生之路一帆風順,沒有人會不喜歡她,更沒有人會忽視她。
可是,她的丈夫,她親自挑的丈夫,總在看她的時候,目光仿若穿越一切,不知道看往了何處。
本就是政治婚姻,她做好了不要要求太多的準備,可是,偏偏這男子是她所愛的,便不可避免的緊張起來,又去在意,也會傷心。
雨越下越大了,連晟和無雙的衣服全濕,素心在回廊裡,偶有雨滴濺濕了鞋麵。
忽地,見有個侍衛從大殿走了出來,大聲道,“司徒大人,皇上有令,求情者斬立決,你若執意不走,就休怪聖上無情了。”
說著,竟要架著連晟走,無雙急了,想要起來阻攔,卻雙腿無法站立,反而跌在水窪之中。
“你們住手!”
素心衝了過來,丫頭來不及跟上,一會兒的功夫,也是全身濕透。她推開侍衛,拉著連晟一並跪下,“皇上若要殺頭,就將我們一起處斬吧。反正,若連晟死了,我也是不想活的。”
無雙扭頭看著素心,她亦回頭望著無雙,這才看清,原來無雙竟是那書童十四。一下子,心中百轉千回,想起連晟和她在國宴上的合奏,才明白什麼叫默契。
她和連晟之中,遠遠不夠。而十四和連晟……
素心將心底的淒涼壓了下去,衝無雙微微一笑,那是一種無聲的鼓舞,讓無雙在這雨水中,心裡暖呼呼的。
侍衛哪裡敢動公主,立馬回去稟告,皇上依舊合著眼,沒有再下殺令,也不予理會。
蕭玄鈺沒有再撫琴了,將輪椅滑到門口去,前方,那傾盆大雨中,三個人並肩跪著,那一瞬,他有點羨慕他們,他開始覺得孤單。
連晟,或許,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十四是無雙。他們同樣來自渝州,他怎麼就會忘了這一層。
他們是患難與共,而此刻的自己,卻成了孤立無援。原本穩贏的局麵,突然覺得也不靠譜了。
雨水濺到屋子裡來了,打濕了蕭玄鈺的褲腿,小太監要推他進去,怕涼風雨水凍著他。
蕭玄鈺搖了搖頭,就這麼一直,一直遠遠的看著他們。
雨中,無雙已是感受到來自朋友的支持,而連晟卻詫異的看著素心,語氣有些急,“你來乾什麼?”
“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
“你是公主,金枝玉葉,你怎麼能淋雨?”他似乎待她,依舊是胤國貴賓。
素心搖了搖頭,輕笑,“我不是公主,我是你的妻子,司徒府的少夫人啊。”
連晟終是說不出話,素心輕輕握著他的手,兩人的手都是一樣的冰涼,可是,她想告訴他,和他在一起,她就什麼都不怕,哪怕苦也覺得甜蜜。儘管他心裡有彆人,可是,她扔是想選擇,義無反顧的愛了。如果這是她的路,那麼,哪怕內心孤獨,她也要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