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濃了,無雙遠遠的望著,蕭君奕還跪在那裡。他生日的這天,不是慶祝歡笑,而是沉重悲戚。
無雙有些心疼,這麼多年了,難道在老夫人心中,活著的人,還不如個死去的人嗎?與其憑吊死者,還不如珍惜生者,這畢竟是當初她的希望啊。
蕭君奕在那跪著,始終沒有變幻姿勢,不是一個時辰,他一跪就已然是兩個時辰了。
這一天都要過去了,很快就要轉點了,一眨眼,即將第二日淩晨。
回頭看,西院門燈亮著,無雙已然睡了,但那院子裡的燈一直都是開著的。她說她喜歡這樣,她母親也會這樣,總是將蠟燭亮著,讓她遠遠的看著,就覺得窩心、有家的感覺。
而此時此刻的蕭君奕也是一樣,那裡亮著,在全府都陷入沉睡的時候,那兒亮著,他孤寂的心,在這一瞬,已然找到停靠的海口。
正出神之際,耳畔忽而傳來一陣輕快的琴音,就在他以為所有人都睡著之際,那琴音驀地響起,旋律是那樣的輕鬆快樂。
跪守的時間早就過了,這一夜也快過去,而他的生日,也是一樣,一樣快過去了。從來沒有記起,無人提及。
蕭君奕起身,尋著那樂聲而去,他從未聽過這種曲子,仿若新生一般,讓人聽了,耳目一新,心中也會莫名的升起一股希望。
琴音越來越大了,蕭君奕也距它越來越近了,走過長長回廊、蜿蜒的小路、高高的石拱橋,終於……終於在一處較為偏僻的角落裡,尋得了那琴音的來源。
隻見在那百花圍繞的小亭中,一位妙齡女子坐於正中,手撫寶藍七弦琴,身著大紅色極致妖嬈、媚惑的長紗煙霞裙,從上到下,剪裁得體,身段玲瓏有致。廣袖拂動,靈巧的小手讓人心生憐惜。
她是那樣嬌小,儘管最近兩月,他一直擔心她的身子,不太敢碰她,且命廚房變著花樣的滋補,就是讓她多吃點,長好一點。可是,她還是那樣,感覺弱不禁風,讓他站在她麵前,猶如龐然大物一般,也難怪她會怕。
兩個月了,大夫來看過,說已經沒事了,隻是雙腿在雨中跪太久,以後要多注意,難免天涼會寒腿。
他對她一直是有內疚的,很多事,她非常期待,他始終裝作忘了,不敢坦白。
目光看著小亭中的她,竟有些失神,她素來不喜打扮,今天卻打扮得格外豔麗。紅裙飄飄,青絲拂動,明明她沒動,他卻仿若在看一場至美的舞。
她看見他了,手中依舊沒停,撫琴衝他嫣然而笑,眉宇安寧舒展,將他一整日的陰霾一掃而空。
雙腿剛才跪得有些僵麻,而此刻,已是徹底走不動路。
他不知道她為何深夜撫琴,隻知道,這是他此生聽過最好聽的曲子。像小河流水叮叮咚咚,又似黃鶯鳴叫,清脆悅耳。
整個曲子,沒有一丁點悲傷的氣氛,完完全全的歡樂、完完全全的喜慶,在這樣的日子裡,在這個四周尚掛著白絲綢的地方,穿得如此豔麗,彈得如此歡快,似乎不妥,可是,他沒有不悅,隻是開心,真的開心。
一曲好長好長,仿若要彈整整一個晚上,亦或是整整一生。
彼此就這麼對視著,他一臉不知所措的呆樣,而她,一直在笑,明眸皓齒,明豔逼人。
無雙悄悄踩了下腳下的繩索,小亭頂上的花籃傾倒,今夜有風,一切正順她的意。
蕭君奕聽得如癡如醉之時,天空忽地飄起了白色的花瓣兒,那香味兒突如其來,頓時彌漫整個花園。
那白色的花兒漫天飛舞,是雪蘭,是他喜歡的雪蘭。
花瓣隨風起舞,圍繞在那女子的身畔,紅白如此鮮明的對比,那種視覺的震撼,美輪美奐的景象,讓他恍然以為夢一場。
他一身玄衣玉帶,氣宇不凡,無雙看著花兒圍繞她翩躚起舞,就像那一個個小仙女似的,而他,他就是那最唯一獨特的一個,至少在她心裡是。
她不可否認的淪陷了,她的丈夫是這樣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她心生歡喜,也很自豪。
明明當初成親的時候,是彼此厭惡的,是什麼讓他們越走越近,無雙已是說不出了。隻覺得,人生的緣分太奇妙,從沒有想過,她會喜歡上京城的人,會有那麼一瞬,覺得這樣也好,就這樣生活在京城也很不錯。
一曲畢,那花還在紛紛揚揚的飛舞,為了收集這麼多的花,無雙每天忙進忙出,還要悄悄瞞著蕭君奕。她想給他驚喜,可是,她哪裡知道,她的丈夫敏感得像個孩子,尤其是閒置在家的這段時間,沒了驕傲,以為她嫌棄他不是將軍,不再願意留在他身邊呢。
他確實幼稚了,但,真的擔心了。
無雙穿著長裙,在漫天花瓣雨中蹦蹦跳跳的跑過來,誰料裙子太長,竟一下子踩到了,搖搖晃晃的要倒,他一個箭步將她抱住,四目相對,她今夜美得像仙女。
他一時情迷,低頭吻著她的紅唇。
吻她沒問題,可是,這個姿勢太難受了。
無雙向後仰著腰,雖然被蕭君奕托住,可是,還是好怕會摔倒,她自救地拉著他的衣衫,最後成了抱。
在那漫天飛舞的花瓣中,他們擁抱在一起,他吻她,她亦開始生澀的回應。不再是當初兩個不懂事的互咬,在一次次的磨合、調教中,她終於不再是被動的接受,開始慢慢回應,也吻著他。
可是,這種男人,就是不能給他一點機會、一點暗示。否則跟瘋了似的,最初的溫柔纏綿,到最後,就成了他熾熱的給予,她哪裡還能回應啊,招架都夠嗆。
風有些涼,無雙被他抱著,好溫暖。
許久,他微微鬆開她,無雙羞紅了臉,她鮮少這樣主動,雖然這感覺還不錯,可是,在蕭君奕的注視下,還是會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