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聞言,起身出去了,房內皇上伸了伸手,示意蕭玄鈺過來。
蕭玄鈺也跪在皇上床邊,握著皇上的右手,而左手這邊是無雙。
無雙做夢也沒有想到,在皇上病危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竟然是她和蕭玄鈺。
“玄鈺……”皇上用力握著蕭玄鈺的手,“你還年輕,父皇本想多磨練你幾年,可是,你太心急了。”
“父皇,兒臣……”
皇上搖了搖頭,“什麼都彆說了,朕什麼都明白。”
蕭玄鈺垂著頭,不曾再說什麼。
皇上語調有些無力,緩緩道,“自古就沒有兩全齊美的事,江山美人哪能全有?為君者,當心存百姓,當你將身心都奉獻給了百姓後,又哪來的情意給旁人?你還念著阿九那丫頭嗎?多少年了,朕都快忘了,你也忘了吧!以後娶妻生子延綿我皇家子嗣……兒女情長最要不得,卻也不能無情,朕是個失敗的皇帝,也是個失敗的丈夫,或許,在你眼裡,更是個失敗的父親,朕實在汗顏得很……”
“不,父皇在兒臣心中是最好的。”
“什麼最好的,你彆怨朕就好,將來,若你真有心,就寬待蘭妃,畢竟她也是阿九的生母。還有蕭君奕,朕終究是欠了他……”
“父皇不欠他的,他的父親戰亡也不是父皇的過錯,您何必耿耿於懷?”
皇上頹然的閉上眼睛,他突然明白,所有的托付都是徒勞,人各有命,他又如何操心得過來?更何況,對於蕭君奕,他不知道是該囑咐蕭玄鈺要殺他,還是救他?
罷了罷了,他既無法完完整整的做個帝王,也無法成為一名真正的父親,他這輩子都在瞻前顧後,想麵麵俱到結果誰都傷害了,各種愛恨交織,注定了,這輩子,有些人生來就是用來虧欠的。
如果這樣,隻能說抱歉,隻能懇求原諒。
隻可惜,他等不到那一日。
很快,太後便領著大臣們進來了,他們畢恭畢敬的跪在皇上麵前,皇上示意無雙和蕭玄鈺出去。
走出玉乾宮的時候,已是暮色降臨,天地一片昏暗。
無雙有些不安的回頭看,本是想再看看玉乾宮,卻看見了蕭玄鈺黯然無光的臉。沒有以為的風輕雲淡,沒有誅殺異黨得勝的開懷,他的臉上隻有擔憂。
那是一個兒子對父親最單純的憂慮和不安。
風雨巨變,一切來得太快,或許於蕭玄鈺而言,也來得太快太快,他準備了這麼久,卻發現依舊不夠。
無雙無法理解他複雜的心情,隻是極少見他眉頭深皺若此的,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他站在自己麵前,比她高出了很多,和蕭君奕一樣,身形差不多,無雙覺得自己在他們麵前,就像個小孩子,柔弱又矮小。
發現無雙在看自己,蕭玄鈺抬起頭,目光中有濃濃揮之不去的陰霾,無雙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是真的真的不喜歡看蕭玄鈺這樣子。記憶中的蕭玄鈺是愛笑的,是超然的,而絕對不是眼前這樣子。
但恰恰就是這個樣子,讓她明白,蕭玄鈺也不過凡人而已,他也會有擔心會有恐懼,會有常人有的一切情緒。
而過去的他,將一切藏在心底,如此的遙不可及。
他忽而上前,毫無征兆的牽著無雙的手,無雙一驚,竟冰涼得嚇人,她鬼使神差的沒有掙紮,隻因這一刻的他,看似如此的孤單和無助。
他忽而上前兩步,更靠近無雙,她本能的後退,卻還是被他擁入懷中。
一切仿若在做夢一樣,她的思維、行動都慢了幾拍,待反應過來想推開的時候,卻聽他說,“彆動,就一會兒、一會……”
他的聲音很是沙啞,自皇上病後,他儘心儘力的照顧,哪怕當了太子,也從未怠慢過。朝政、皇上,他全部處理得妥妥當當。
他也會有累、有無助的時候,可是,他卻沒有一個人能傾訴。他深愛的阿九不在,他喜歡的無雙討厭他,他不知道自己當了這皇帝又能如何?
當一切唾手可得的時候,他才發覺,這並不是他最想要的,多麼可笑、多麼諷刺。
“無雙,為什麼蕭君奕可以有香芸有你,為什麼我就什麼都沒有?我不想一個人,不想……”他在她麵前,突然軟弱不已。
女人的心終究是軟的,當一個男人一個太子向自己示弱的時候,她的心亦也跟著柔軟下來,她無法粗暴的推開他,無法駁斥他什麼。
皇上的話得沒錯,人各有命,蕭玄鈺當太子甚至是皇帝,這就是他的命,注定爭鬥一生。而蕭君奕的命又是什麼?無雙始終猜不到他的未來。
距今,蕭君奕已經走了兩個月了,香芸也走了好久,應該快到西北了吧,蕭君奕的險情是不是很快就能解呢?
他們什麼時候能回?
為什麼,她突然怕他們回?讓他們回來看見物是人非、他人得意,是不是也很殘忍?
剛剛進去見了皇上,無雙就已經明了,皇上時日不多了,或許也撐不了幾天了。他一直提蕭君奕,是不是在他心底依舊是喜愛蕭君奕的?畢竟,他曾風光的賜予蕭君奕鎮北王的封號,也曾讓他位列皇子,成為他的乾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