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白了頭就這麼恐怖,你都不敢靠近?”蘭妃說笑著,摸著垂在肩兩側的頭發,一扭頭正對著鏡子。鏡中的女子膚白勝雪、五官精致小巧,她算不上國色天香,小家碧玉倒還稱得上,她不知道皇上愛她什麼,這樣姿色的女子,後宮要多少有多少,就連那無雙都比她美,可是皇上,為什麼就喜歡她呢?
愛情,誰也猜不透,就如同她自己始終不明白,本是恨著皇帝的她,為什麼會突然愛上他?甚至到現在,能自由了,她都不想出宮!
可惜,皇上永遠不會知道,她愛著他,他永遠不知道。這,究竟是誰的遺憾?誰的錯?
無雙慢慢走近,蘭妃平和極了,沒有因為白了頭而焦躁哭鬨,反而看破紅塵一般,比過去更淡然了。
那些先皇和蘭妃之間的愛恨,終究隨著先皇的離世,統統變成了愛,隻可惜,先皇永遠不可能知道。為什麼人總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才懂得對方的好?
如果當初珍惜點,坦誠點,也不至於如今這般陰陽相隔。彼此折磨了那麼多年,終於還要將這折磨延續嗎?
無雙始終忘不了先皇最後的摸樣,他不要見蘭妃,儘管如此想念,他都不要見,卻一個勁的托付所有人照顧蘭妃,隻要她想,出宮都可以。
人這輩子,不就是圖有人記掛有人愛護嗎,有一朝帝王這般寵愛惦記,蘭妃終究還是幸福的吧。儘管,她明白這幸福,明白得太晚太晚了。她都來不及好好愛那個人,來不及說一句軟話,他就離她而去了。
無雙站在蘭妃身邊,哪怕白了頭,她還是好美!
按她的吩咐,無雙細細看了她繡的絹帕,是一朵蘭花,旁邊圍繞著一隻蜻蜓。無雙訝然,“怎麼是蜻蜓,不是……應該是蝴蝶的嗎?”
蘭妃笑,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那隻蜻蜓,“你不知道,皇上,不,現在該叫先皇了,他的名字裡有一個霆字,與蜻蜓的蜓同音,他曾說,我是這蘭花,他就是那相伴不離的蜻蜓,你看,這樣多不般配啊,是啊,怎麼不是蝴蝶?可是,我們就這樣過了一輩子,不般配的一輩子……”
愛情婚姻裡,沒有對錯,沒有般配,有的隻有堅持,這輩子堅持下來就夠了,何苦掙紮太多?
無雙輕撫著蘭妃的頭發,有種將歲月握在掌心的沉重感,這滿頭白發裡,承載了太多太多,說不清也道不明。
“娘娘,奴婢給您染發吧!”無雙輕聲提議。
蘭妃搖了搖頭,“這樣很好,先皇以前老說我裝,看不見真心,那現在就這樣了,我就是這個樣子,不想再有絲毫的偽裝……”
無雙點點頭,雖然先皇不在了,可是,蘭妃看清了自己的心,這點,還是讓人寬慰的。
“先皇在天之靈也是希望娘娘平安快樂的,逝者已矣,還請娘娘莫要太過傷心。”無雙勸著,將蘭妃披散的長發挽起,“奴婢給娘娘梳頭。”
“恩,梳朝月髻。”
無雙點點頭,那是先皇最喜歡的發飾,蘭妃以前和他拗著來,不肯梳。如今才敢放開手來愛,不會再有負罪感,心中平靜了下來,隻用餘生來感受他的愛。
曾經的她太執拗了,執拗到用恨來傷害愛,她從沒有好好去領過他的情,感受過他的愛,如今,一個人了,她有太多太多的時間來回憶過去,回憶她和他的點點滴滴。
什麼時候都不晚,隻要她還活著,他們之間的過去就不曾消亡。
無雙給蘭妃梳著頭,忽而小腹一陣收縮陣痛,她急忙扶著梳妝台,可是,依舊站不住,絞痛難忍。
“你怎麼呢?”蘭妃瞧著她痛得眉心深皺,忙扶著她大喊,“來人、來人……”
然而,琉璃宮本就宮人少,都在外頭,聽不見蘭妃的聲音,她忙將無雙扶到凳子上,跑了出去。
無雙捂著肚子,不知道到底怎麼呢。這段時間,本就腸胃不好吃不下東西,一直覺得是小事沒看禦醫,哪裡想竟拖成大病,痛得要命,她趴在梳妝台上,蘭妃還沒有回來,劇痛再次從小腹傳到心尖,一時沒緩過勁,竟暈了過去。
夜漸深。
無雙渾渾噩噩的睜開眼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唯一清晰的是,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蕭君奕回來了,她很開心,可是,一開心過頭居然睜開了眼睛,結果,一場夢一場空。
屋裡什麼人都沒用,空鬨鬨了。
她坐起身,渾身乏力,四下看了看才發現她居然躺在蘭妃的寢宮裡,嚇得她立馬要下床。
正巧蘭妃和阿細推門而入,忙道,“彆亂動,快躺好。”
這是蘭妃的床,無雙一介婢女哪裡敢躺,然而,蘭妃卻上前將她按在床上,讓她躺好,不許亂動。
阿細端著藥碗過來,道,“喝藥吧!”
無雙下意識道,“我沒病喝什麼藥。”說著,又要起床。
“你快躺好,都懷孕的人了,怎麼還能亂動?你也真是的,胡鬨,懷孕這麼大的事竟還瞞我們這麼久!”阿細數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