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仿若還是在渝州,仿若她還是沐青雲的義女,沐思思的姐姐。
這麼多年來,她聽得最多的是“娘娘”,在梁國是娘娘,在齊國也是。隻有這聲小姐,讓她覺得自己還是有過去有家的。
自從進了這帝都,她就好似沒根一般,所有的身份都不是自己的。唯有這聲小姐,雖然也不靠譜,卻是她最珍惜的。
“小姐彆難過,公主真的很想你,隻是一時半會沒轉過勁兒來,以後就好了。”如意勸著,自個卻一個勁的掉淚。
“如意……”無雙喊著她的名字,再也說不出其他。
尤記得,她代嫁到京都,就是如意這丫頭天不怕地不怕的跟來。那時候的她們,隻有股傻勁,稀裡糊塗的就一頭紮進了這帝都。
如意扶無雙去房裡休息,一路上看著春華宮,處處的擺設都沒有便,一如往昔、一如往昔……隻是這人,已非昨日。
晚上,無雙去寢殿看了下夭夭,小丫頭對她沒有那麼畏懼了,卻還是有些不敢靠近。司徒華已經出宮去了,夭夭和奶娘一起睡,對滿臉關切的無雙不聞不問。
至少,她沒有再排斥自己了,這點還是讓無雙稍稍安心的。
她回房,像當初在蕭府一樣,和如意一起睡。
兩人躺在床上,隨意的聊著天,聊著聊著不知怎地就聊起了渝州。
“自從出來就沒有再回去過了,不知道大夥都怎麼樣了,老爺,思思小姐,還有夫人……”黑夜裡,如意的聲音很輕很輕。
無雙靜靜的聽著,歎息著,“是啊,自從那一年,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如意……我都快忘了,我們到底離開渝州多少年呢?”
如意想了想,說,“五六年了吧……”
“五六年嗎?”無雙呢喃,“時間過得可真好,我感覺昨天還和思思、連晟在李夫子的課堂上念書,沒曾想,現在就躺在這裡。”
“或許這就是世事無常。”連如意這小丫頭都滿心感慨,過了一會兒,她道,“小姐睡吧!”
無雙無雙的點了點頭,從下午蕭玄鈺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了。他和大臣們商議大事,能有什麼大事?無外乎如何對付蕭君奕!
無雙哪怕是這深夜裡,她都無法安然入眠,想夭夭、擔心蕭君奕,也不放心在行宮裡的煊兒……
那一晚,房內燭光搖曳,如意似乎睡著了。
無雙睜眼看著彩繪的雕欄,整個人都麻木的,她想了很多很多,可是,太雜了,以至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隻記得自己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夢裡有蘭妃,有皇後,還有十皇子……太多太多死去的人出現在夢裡,以至於無雙夜半驚醒,枕邊都濕了,也不知道是淚,還是嚇出的汗。
“咳咳……咳咳咳……”
她止不住一通猛咳,夜深天涼,這樣坐起更是後背發涼。她捂著嘴不讓咳嗽聲驚醒如意,可是,還是發出聲響將她吵醒。
“小姐,你怎麼呢?”如意緊張的問著,連忙將衣服給無雙披著。
“沒事。”無雙咳著,隻覺得身體裡的氣力都要咳出來一般,如意要去找太醫,無雙製止道,“夜深了,都睡了。我沒事,許是這些日子太累,喝點水休息休息就好了。”
“真的?”如意有些不放心。
“沒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如意起身給無雙倒了杯溫水,服侍無雙喝下,這才順了氣,舒服一些。
無雙躺了下來,整張臉因剛才的咳嗽蒼白了許多,如意將被子給她蓋好,道,“小姐莫忘了太醫當初的話,戒憂思,有什麼事不要壓在心底,更不要不舒服忍著。”
“不過是些小病小痛,又不會怎樣,哪裡至於這麼緊張。沒事,老毛病了,許是不習慣這京城的冬天,太冷了,才著涼了。”無雙無所謂的說著。
“你總是不以為意,身子可是自己的。”如意說著,又道,“不過這京城可比不上咱們渝州,這兒冷死了,渝州可是四季如春,住著可舒服了,才不會有什麼傷寒的。”
無雙笑了笑,調皮道,“是啊,我再也不說想看雪了,我寧願渝州總不下雪,也比這兒凍死的強。”
“你還說呢,以前可是你嚷著要看雪,現在知道厲害了吧!”如意取笑著,主仆二人說說笑笑,竟暫且將煩惱全都忘卻。
忽而,無雙問,“如意,你有秋容的消息嗎?她過得如何?”
“小姐突然這樣一問,我竟有些答不上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如意道,“容夫人嫁給張卿,他上有原配正妻,聽說是個厲害的主兒,容夫人沒少受氣。孩子還沒出世,那張卿就又納了兩房小妾,完全冷落容夫人。後來,容夫人生了個女兒,就越發的不受待見了。”
無雙一聽,著急道,“怎麼會這樣,這張卿他……”
“小姐彆急。”如意忙道,“去年張卿行賄受賄被查處,被抄家罷官了。那後娶的妾室們都大難臨頭各自飛,至於那正房夫人瞧他沒出息也走了,如今身邊也就隻有容夫人,前段日子還聽出宮采辦的公公說在鄰縣看見他們靠給人讀信、賣字畫糊口,現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如意以為,雖然容夫人以前跟著張卿穿金戴銀,但也極委屈和寂落,如今,雖然落魄了,好歹也是守得雲開見明月,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我也就說不上來了……”
聽罷,無雙久久沒有回應。人生路千萬種,可是,在無雙眼底,秋容卻走了最差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