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樣的明亮清澈,卻再無當初的靈動和驕傲。
歲月讓她成長,卻剝奪了她繼續童真的快樂。
這一刻,看著無雙,素心隻有心疼。到底是怎樣沉重,才讓她將自己的身子熬成這樣?!
“無雙……”素心連忙下馬來,緊張不已。
無雙卻用衣擺將血跡擦掉,扭頭衝素心笑,“沒事。”
嘴裡說著“沒事”,可是,那笑容如此勉強,臉色也很是蒼白,連唇色都沒有了。
其實,無雙也怕,她同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可是,現在,哪裡是理會自己這些小病小痛的時候?她催著素心上馬,耳旁那廝殺聲感覺越來越激烈,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其他。
她曾怕麵對,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不麵對就能逃避的。
然而,正當兩個人相扶著要上馬的時候,有一名士兵從西邊跑了過來。
素心以為是敵軍,緊張的和無雙的手握在一起,然而,竟是兵部的人。她大喜,跑了上去,忙問,“大人呢,在哪?”
士兵跑得滿頭大汗,剛才太過匆忙竟忘了騎馬,這會兒他匆忙得連搭理素心的時間都沒有,忙搶過她們的馬欲跑。
“你是不是逃兵?”素心突然怒了,拽住了韁繩。
“大人快死了,你彆攔著我,我得趕緊去找大夫……”士兵的話還沒說完,素心整個人就僵住了,“你說什麼,誰……誰快死呢?”
“司徒大人、司徒大人!”士兵哭紅了鼻子,幾乎是吼出來的,猛地拽過韁繩,朝有人的村莊狂奔了去。
“司徒……”素心喃喃的重複著士兵的話,眼淚如開閘的洪水湧了出來,她甚至都不敢找無雙確認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就瘋狂的往前跑去。
她這輩子,出門不是轎子抬就是宮女扶,從來沒有這樣狂奔過。在原野上,像個粗野山民一般,不管腳下是石子還是樹刺……她都顧不了,那一刻,隻有一個念頭在心中,她要見連晟,要見連晟……
淚水模糊了視線,素心連擦的功夫都沒有,她就這樣跑著,連呼吸都沒有了一般。
無雙站在原地失聲哭了起來,偌大的荒原,就剩她一個人。連晟出事了,她整個人沒有一絲力氣了,她想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可是,這一瞬,她不能停下,她隻能跑,隻能如素心一般,不管不顧的往前跑。
腦中不斷重複少時的情景,這感覺讓她很不安,那些片段一一在眼前晃過,她不想看,不要看。連晟說過,等一切結束後,他們還一起漫步在陽光下。
他不會有事的,不會……
無雙拚命的跑著,淚水流到了嘴裡,鹹澀得滋味,苦得很。
心麻木了一般,痛得沒有了知覺。
這樣沒命的跑著,腳下踩過多少屍體她也不知道,隻知道,那夜,火光漫天,仿若燒紅了整個天地一般,處處都是硝煙的味道、鮮血的味道……他們隻知道殺戮,隻知道侵占,卻忘了,他們本就是親人,是有著相同膚色、發色的一家人!
腳步聲、風聲、草木燃燒聲全部都交織在一起,天地間什麼都沒有了,無雙就看見了自個,那瘦弱的身影在火中跑著、跑著……
終於,在一個樹乾旁,無雙看見了連晟。
此刻,一名士兵在旁照料著他,然而,卻怎麼也止不住那不斷淌下的血。一支箭從胸口貫穿而過,連晟的衣服全部被鮮血染紅,臉上已經沒有半絲血色了。他頹然的閉著眼睛,不知道是昏過去了,還是……死了……
無雙的心一緊,素心先她一步跑了過去,“連晟、連晟……”
“公主,彆碰!”士兵大驚,“現在不能晃動大人,否則……”
“連晟……”素心大哭失聲,用手輕輕擦去連晟嘴邊的血,心已然支離破碎。血怎麼也止不住,素心用手給他捂著,很快手就被染紅了。
當那些熾熱的血流過手背時,滾燙的溫度,灼得素心大哭,“連晟、你醒醒,連晟,你不能死,你還有華兒,連晟……”
須臾,連晟虛弱的睜開眼睛,在一片火紅的光亮之後,他看見了自己的妻子:素心。
身子的溫度好似隨著血液的流逝慢慢也越來越冷了,他已經痛得失去了直覺,手中握著的劍全被自己的血染紅,如今黏稠的好難受。
當兵部侍郎多年,他完全放棄了握筆,改握劍了。隻是,他依舊不是個稱職的兵部侍郎,他讓兵部毀於一旦,他讓囚犯逃之夭夭……
“連晟……”耳旁是素心痛哭的聲音,連晟幽幽的轉過目光,看著這個妻子,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多,可是,這一刻,什麼都說不了。
他鬆開劍,緩緩的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
“連晟,你彆怕,大夫很快就來了,你不會有事……”素心緊緊握著他的手,哭著安慰著。殊不知,自己比他怕千倍萬倍。
連晟點了點頭,然而,那痛楚卻讓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看著哭成淚人的素心,他好想說,彆哭了、我沒事……
可是,真的好痛、好痛。
對不起,這一次,恐怕隻能說對不起了!
連晟靠在樹乾上,扭頭凝望著素心,又看見了不遠處捂著嘴失聲哭泣的無雙,他這一生該知足了吧,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就在身邊,她們為他落淚……他,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