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雙影,涼亭簷角飛斜。
戰凝淵餘光掠過燭火閃映在身的沐吟歌
,喚她吃食神色也不悅,難不成還在為看她太緊而生他的氣?
不過沐吟歌性子果決,完全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他打消了猜測。
“王妃可是為近來我在外忙碌,沒有同你言語而心情不佳?”戰凝淵坐在她身旁,自幼習武使他身材板正,氣宇軒昂。
沐吟歌一身亞麻色長袍,正因得衣裳寬鬆,才更覺她骨瘦嶙峋。
“戰凝淵,你未免也太……”沐吟歌話隻說了一半就止住了,一甩袖子不再看他,徑自笑去。
掌燈的小丫頭把燈又挑亮了一些,沐吟歌伸出纖纖玉指拿起象牙筷子夾了那漆碟裡被某人挑好的魚肉。
戰凝淵撫著袖口從麵前夾了幾片醬牛肉,自然也是落在了沐吟歌的碟裡。
“吞吞吐吐定不是什麼好話,不聽也罷。”戰凝淵一臉正氣。
沉醉的夜風汩汩湧過,沐吟歌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戰凝淵這時才恍然,吩咐珠兒去討沐吟歌的披風。
“如此良辰,總覺得少點什麼,上次我看王爺房間有一把極為上乘之琴,可惜落了好多灰,吟歌倒是想借來,趁著月色皎潔為王爺彈奏一曲可否?”沐吟歌美目流光,未抬眼,眸裡的光彩已經跟亭裡的小燈一般亮眼。
戰凝淵自然而然流露出了一絲笑容,她倒難得有如此雅致,忙叫了掌燈的丫鬟:“快快將本王的蕉雨琴取來。”
“古時撥琴前需沐浴更衣焚香,現有頑女沐吟歌食肉對牛亂彈琴。”她氣定神閒地卷著袖子,纖細的手腕露了出來。
“當真以為我不會罰你?”戰凝淵拋過去一個冰冷的眼神。
後背一冷,沐吟歌仿佛看到了他在戰場上如何對待仇敵,政廷上如何撚滅勁敵的威風。
一路小跑的珠兒很快就回來了,她雙手捧著一條紅色錦緞披風畢恭畢敬地欠身,得到呈上的命令,她才輕快抬腳上去幫沐吟歌披好披風。
此時那挑燈的丫鬟也抱著古琴邁著碎步一路跑來,珠兒已經把沐吟歌桌前的吃食撤下,蕉雨琴借著螢螢的燈光發散出古老的氣息。
“可是取自‘雨打芭蕉葉帶愁’?”沐吟歌纖弱的玉指壓在絲弦,抬頭問戰凝淵。
此琴不過是戰凝淵友人所贈,他素來隻愛習武,聽慣了營帳縈繞的蕭瑟,對琴的研究不深。
不過他倒是想起沐吟歌所提到的詩句,於是饒有深意地看著沐吟歌:“可惜月不是新月,撫琴之人卻未羞。”
沐吟歌知道自己多嘴了,竟引了句相思情詩。
“好好聽罷。”她用手帕又擦了擦手,圓潤如水滴的指腹開始撥了琴弦。
琴弦輕輕撥動,珠玉之音迸出,帶著哀怨的一支曲子在空氣中顫動。
弦音如怨如訴,聞者無不動容。
戰凝淵大拇指撫摸著虎口厚厚的繭,用心傾聽樂曲中的深意。
大珠小珠落在玉盤,滴滴雨水打在芭蕉葉上。輕重緩急隨著她纖細手指飛快彈動,先是急雨,接著是暴雨,曲終雨後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