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塵看著自己的師兄,平靜的微笑道:“有勞師兄了。”那表情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讓人不免要懷疑他是出門散心而不是要承受那種非人的刑罰。
卿塵跟著子賢師兄和一眾師兄弟來到昆侖山中的一個山洞前。這便是昆侖山的囚牢。
周圍被綠草環繞,幾乎看不到這是一個囚牢。
子賢口中念了幾聲咒語。掩映著青山的綠草那一麵竟然緩緩的開了,出現在眾人麵前的真是一個山洞的模樣,從外麵往裡看,瞧著,裡麵應該很寬敞,光線也不錯。
“師弟,進去吧。”
卿塵神情自若的走了進去。
子賢朝著身後的一眾師弟,揮揮手,道:“各位師弟先離開吧,我與你們二師兄有話要說。”然後對自己的徒弟說道:“去那些酒來。”
紀塚應聲離開了。
一會兒,子賢接過紀塚遞過來的酒,說道:“下去吧。”
子賢再次念了聲咒語,把手中的酒壺扔了進去。沒有聽到酒壺落地碎裂的聲音,那是被卿塵接住了。
石洞的門再次合上。
子賢倚在石洞門邊擰開酒塞。
“師弟,我們相識多久了?”
“五千多年了吧!”從洞裡麵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
子賢右手提著酒壺,喝了一大口,更正道:“五千七百六十年。”
洞裡的卿塵也喝了一口酒,淡淡的哦了一聲。
“我們在昆侖山下相識的時候,也就隻有十來歲吧?”子賢腦海中想起那個穿著一身白衣,小號的步卿塵。
“是。”
“那時候,你可還記得師叔化成凡人的模樣下山看見我們時說的什麼麼?”子賢已經陷入了回憶中。
卿塵想起師叔看到幼年的他和子賢師兄時的場景來,那時候,師叔已經修的仙身,卻還沒有成仙,看著他們二人笑的一臉猥褻,他說的是:這是誰家的小公子們,如此俊俏。活脫脫就像是調戲良家婦女的富家弟子。
“那時我見你,就是現在這般模樣,溫和有禮,也淡漠,你對誰都極好,可是我知道你對什麼都沒有放在心上。我本以為。千年萬年你都會是這般模樣,師傅雖然心中知道你是如此,卻從未提及。”
卿塵聽著外麵子賢師兄說的話,溫和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意,一時間沒了語言,隻是默默的喝酒。
“直到有次我無意中聽到師傅和師伯師叔們的談話,才知道師傅他們是把你當做昆侖的守護者來培養。師傅是把整個昆侖都交給了你。”子賢回想起師傅對師伯說的話來。
“昆侖需要卿塵這樣的孩子來守護,他那骨子裡就很淡漠的性子,無欲無爭,這樣的人全無私心才能夠好好的守護昆侖,守護天下。”
洞中的卿塵拿著酒杯的手頓了頓才說道:“師傅,不曾對我說過。”
“我也曾經很惡劣的想著,真想看看這世間還有誰能讓你這溫和的麵目起一絲波瀾。沒想到竟然是自己收的徒兒,其實你收了秋璿不久,師傅師伯們就已經有今天這個預感了,尤其是師叔這份預感最強烈,可師傅說:那是我的徒弟,我親手教出來的徒弟,我對卿塵有信心。師弟,你是怎麼做的?”子賢用很平靜的語調說著,可任誰都能聽得出來,那聲音中帶著恨意。
“是我辜負了師傅的一片苦心!”
“你若真的覺得自己辜負了師傅的一片苦心,那在大殿中的時候,師伯那樣的提示暗示你,你還固執的把全部責任都攬到你自己身上!”剛剛在大殿中,師伯那樣反複的問,隻不過是想要為這個師侄推卸那份天大的責任,或者說,那天大的禍,本來就不是他有意為之的,所以也就說不上是推卸。
子賢尚能看出來,他就不信,卿塵會不明白。
“師兄。”卿塵在洞中喚了一聲外麵的子賢。
子賢隻聽到從洞中傳來一句。
“我也是彆人的師傅。”
情同此心心同此理。還有什麼好說呢。
都是當師傅的心情。
子賢有些明白,當時在大殿中為何師傅一直閉著眼睛。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或許隻是因為作為他們的師傅,太了解自己的徒弟。儘管這樣,最後的關頭,還是難掩失望之色。
“師傅叫我來的意思,你懂。”
卿塵微笑道:“我懂。”
“可你不會那麼做是吧?”
“是。”
“師傅他應該知道你不會那麼做。”
“是。”
師傅之所以叫子賢他們這一幫師兄弟帶他來昆侖大牢,實則是想放他一條生路。
可是卿塵身為昆侖掌門人的弟子,知道師傅心中的想法,又怎麼能真的這樣做。
子賢聽了久久沒有言語。
“師弟,你可還有什麼心願?”
“沒有。”山洞中的人似乎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沒有麼?”子賢還以為再怎麼說,他還會關心他那個徒兒呢。
“師兄,不要讓她知道。”
還是放不下心啊。
“好。”
“師兄。”
“嗯。”
“以後,師傅和昆侖就拜托你了。”十分認真的聲音。
子賢聽了直想要揍人。或許,一直以來他都沒有了解過自己這個外表看起來平和淡漠的師弟。
“還沒有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呢!”子賢隻能這麼安慰自己的師弟。
噬魂釘。
該來的總還是會來的。
儘管昆侖上下都希望天帝能夠網開一麵,隻可惜,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太嚴重,以至於影響了天帝日後的計劃。
秋璿有種直覺,自從她從昆侖大殿回了洛峰,儘管腦袋還是昏沉沉的,卻還是有一種預感,昆侖山上發生了重大的事情。
可惜,自從她回到洛峰,就被困在了自己的房間,根本就無法出去。
那一天,天空格外的晴朗。有微風吹過,帶著讓人神清氣爽的涼意。
卿塵在眾位天兵天將的帶領下,走上昆侖山頂最高處,接受著來仙界的刑罰。
昆侖掌門人本不想來觀刑的,畢竟是自己的徒兒,可是天帝命令整個昆侖上下的人全部去昆侖山頂觀刑。
子賢答應過了卿塵,已經儘可能的往後拖延了秋璿上山頂的時間,卻還是被她看到了。
秋璿是最後一個上山頂的昆侖弟子。
那時,卿塵身上已經貫穿了十二顆噬魂釘,噬魂釘這種刑罰說起來和魔界玲瓏的銷魂蝕骨索有些相似,被稱為仙界最痛苦,最令仙人難以承受的刑罰,而卿塵這十二顆噬魂釘打進去,卻也隻是微微皺眉,隻是額上已經滿是汗水。
秋璿的頭腦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對於那天發生的事情全然記起了。
秋璿用力的從人群中擠了進去,看見自己的白衣師傅白長長的鎖鏈分彆拴住左右兩隻手腕。鮮血已經染透了白衣。他緊緊抿著好看的唇角,臉色已經因為強烈的痛楚,而變得蠟黃。沒有一點血色。
“師傅!”秋璿見狀死命的向前擠,好不容易掙脫了眾位師兄的手,卻被仙界的天兵天將擋住。
“師傅!”
卿塵聽到自己小徒兒的聲音,抬頭看著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和像以往一樣有著安定人心的作用,可惜這一次,秋璿卻沒有一點安心的感覺。
“師傅!”秋璿用力的扯天兵天將的手。
昆侖掌門人見狀皺眉道:“這成什麼樣子,還不過去拉她下來。”昆侖的掌門人這會兒對於秋璿已經完全沒有一點好感了,自己最看重的弟子就因為這個丫頭被噬魂釘折磨的就剩下半條命了。
“師傅!”攔著秋璿的人太多,她根本就無法掙開。
昆侖這邊的人也上來拉她,絲毫沒有一點溫柔憐惜,動作甚是粗魯不留情。
看得一邊過來昆侖執刑的楊戩都有些於心不忍。那日四位上仙在西海擺下誅仙陣時,誅仙陣的一角崩塌,楊戩奉命趕過去。
對於昆侖卿塵上仙和他這個徒兒的事情是看到的。
楊戩吩咐手下道:“讓她過來吧!”
也許整個昆侖上下還以為,這噬魂釘雖然厲害,可卿塵畢竟是上仙的修為,十八顆噬魂釘打進身體,最多也就是丟掉一半的修為,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可是卻隻有楊戩知道,那日在西海,這位昆侖上仙為了救自己的徒兒,已經把幾乎一身的修為全部渡給了她。這十八顆噬魂釘打入身體裡,隻怕就會魂飛魄散了。
隻是最後一麵,還是讓他們好好見一麵的好。
天兵天將見自己的頭都這麼說了,便放開了那昆侖女弟子。
秋璿推開天兵天將,踉蹌著跑到卿塵麵前。
“師傅!”她看著眼前的白衣師傅,看著他被鮮血染紅的白衣,全無血色的臉,秋璿止不住還是哭了出來。
卿塵抬頭看著秋璿笑了笑,清風拂麵。
他試圖伸了伸右手,發現自己的手腕被牢牢的固定住。卿塵無奈的笑了笑。
看著秋璿道:“旋兒乖,不哭!”
“師傅!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不該去西海……”
“旋兒。”
“師傅。”
這說著,又一顆噬魂釘打入了卿塵的身體中。
卿塵皺了皺眉,看著麵前幾乎哭成了淚人的小徒兒微笑道:“為師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