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樹上的蟬鳴擾得人心煩,馬車裡的人兒雖然不停搖著手中羅扇,卻依舊悶得香汗潸潸,晶瑩剔透的汗珠劃過臉頰,把妝容洗得狼狽。
“阿函,怎麼呢?道路還沒通嗎?”馬車裡的人兒已經不耐煩了。
“回四小姐,旭王府的人還在攔著路口,百姓又堵在路邊,這咱們的馬車實在過不去呀!”外邊負責趕馬車的小廝不停抹著額上淋漓的汗珠微喘氣回應。
“旭王府的人真是霸道,竟把花神廟當作他家的呢?”
“四姐姐莫惱。”這時馬車裡響起了另一個女聲。
這聲音聽上去有幾分慵懶,像是剛剛睡醒又好像還在打盹,倒是有幾分替明珠郡主惋惜。
“這旭王府的小郡主貌若天仙,又是我們京都的第一才女,卻姻緣多舛,都定六次婚,上了三次花轎還是沒嫁成,也難怪旭王府上下為之擔憂。彆說把花神廟給霸占了,就算把花神廟連根拔起搬回旭王府也是情有可原嗬。”
手執羅扇的香凝玉瞪了一眼閉目養神的人兒,恨鐵不成鋼責備:“瞧瞧你什麼德行,我這天沒亮這麼辛苦趕來,為了誰呀?你倒好,悠哉悠哉的,一點都不放心上,這是為誰求的姻緣?”
聽到這溫柔的責備聲,儘管夏眠的荼毒再怎麼厲害,香瑟瑟也不敢繼續散漫,忙睜開一雙水亮的明眸,端正優雅地坐著,淺笑道:“四姐姐莫生氣,我這哪是不上心呢?我這不是被氣著了嗎?”說著,她挽起帷簾向外看去,再轉過頭來看著香凝玉生氣的臉,微笑道,“外麵水泄不通,馬車實在過不去,要不,我們下馬車走過去吧?否則,誤了時辰就不好。”
“不可。”香凝玉連忙搖頭說道,“我們是大家閨秀,不能拋頭露麵。快,把帷簾放下,彆讓人給瞧見了。”
香瑟瑟無奈在心裡歎息,難不成待會要直接駕著馬車進入廟裡拜見花神娘娘嗎?
轉眸看見香凝玉香汗潸潸,香瑟瑟提起手中的帕子給她擦了擦汗,再從袖中抽出一塊臉紗來披上,淺笑道:“四姐姐,我和阿洛給你買酸梅湯回來止渴消暑。”
“哎……”香凝玉忙摁住她的手,輕搖頭道,“這是讓阿洛去就好,你可是大家閨秀……”
“四姐姐,”香瑟瑟連忙打斷她的話,不以為然淺笑道,“你為了我天沒亮就起床了,現在還被堵在這裡進退不得,若我不為你做點事情,心裡憋得慌。彆擔心,我不是披著臉紗嗎?沒事的。”
沒等她反對,香瑟瑟忙抓起丫鬟阿洛的手快步轉下馬車。
“哎,瑟瑟……”香凝玉急切喊了聲,她蹙了蹙娥眉,輕喝道,“阿洛,好生照顧六小姐!”
“知道了!”丫鬟阿洛應了聲就被拽進了人海裡頭。
好不容易擠過人群來到榕樹下,阿洛踮起腳尖探眸看了看,再側頭看向香瑟瑟說:“小姐,賣酸梅湯的小販就在對麵,阿洛過去就行,您在這歇著。”
香瑟瑟往擁擠的人群瞅了瞅,略帶擔憂說道:“可是,人這麼多,你一個人行嗎?”
阿洛信心滿滿點頭笑道:“放心,阿洛沒問題。阿洛還看到小姐您最愛吃的白糖糕,您在這等會。”說著,她就像一隻兔子鑽進了人群裡頭。
香瑟瑟退後兩步側頭看了看,榕樹下早已坐滿了同樣等候進廟拜神的人,他們手裡挽著安放祭品的籃子,嘴裡不停嘮叨著旭王府的不是,但是又不敢過於聲張,隻是小心翼翼的埋怨。
京都之內,數旭王府的名聲最不好,卻又是最得皇恩的,侍寵生嬌是它的代名詞,橫行霸道是它的座右銘。這個家族繁衍的能力非常厲害,才四代人,規模卻勝過普通富貴之家的十代人,每次出門都洋洋灑灑,甚是可怕。
總而言之,百姓是聞之色變,聽之咬牙,想之捶胸頓足。
香瑟瑟退到圍牆的屋簷下,有樹蔭罩落下來,正好遮住了當空的烈日,聽著榕樹底下碎碎不休的八卦,她忽然有了一種接地氣的感覺。
她是護國公府的六千金,嫡出,排行最小。
對於她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護國公府有一套吃人的封建規矩,食不言寢不語,笑莫掀唇,行莫掀裙,未出閣的女子,除了重大節日外不得出門,常日須留在閨閣中學習琴棋書畫刺繡,不得與人說三道四,未經許可,不得出廳堂宴客……
她感到慶幸的是,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已經活了二十多年,所以,還不至於變成她那規行矩步得可怕的四姐姐。
當然,她對現在的生活還是挺滿意的,這閨閣的生活把她的一副身子骨養得懶懶,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天睡到自然醒,興致來了就彈一下琵琶,繡繡花,又或者看幾位姐姐吟詩作對。
上一輩子活得太累了,什麼都執著,以至於活活累死了,這輩子希望隨性些,畢竟人的光陰有限,要及時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