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後的阿虎驟感穿透胸膛的窒息,心裡咒罵這亦鈞那家夥還不發動機關,這是要樓上的人都被主子的殺氣折騰死嗎?
“若我最後安然無事,天珠的費用,是否可以免呢?”
樓下忽然響起香瑟瑟的聲音,眾人看去卻見她是閉著眼睛的,像是在祈禱什麼。
“……”阿虎汗顏,這少奶奶這個節骨眼竟然還有心思談錢?
他皺了皺眉頭,她這話聽上去,怎麼倒像赫赫威名的鬼王變成小氣鬼了,是為了幾顆天珠才對她動的怒?
琢磨了會,阿虎微訝,迫切看向納蘭褚旭的側影,莫不成這少奶奶已經知道公子就是鬼市主人,所以才如此鎮定?
納蘭褚旭隨即輕斂眸色,指尖勾動,心裡同樣的疑惑,談錢,莫非這女人已知曉?
各處看熱鬨的人紛紛打量這個大言不慚的女人,在鬼市的地盤內收到鬼王鏢,還想安然無事,她以為自己在作夢嗎?
不過他們也好奇,看她這副鎮定自若的表情,似乎並非在垂死掙紮,莫非此女真有能耐躲避著密密麻麻的利箭?
鬼市的部下聞言,頓時胸中慍悶,心裡不停叫囂,要求亦鈞將這個狂妄的女人分屍再分屍。
此刻眾目睽睽,若讓她全身而退,鬼市豈不成了各國的笑柄!
“無妨。”
剛才那男聲回應,鬼市中人一下子感知到了,不約而同勾起一抹陰損的笑弧——亦鈞,怒了。
隻是他們不知道,亦鈞在怒了的同時,幾乎想挖墳自埋,因為主子下令,傷不得!
當然,傷不得她分毫,不代表不能將她嚇成癡呆!
“嫂子!”
看見垂吊的絲帕飄落下來,納蘭北峰神經繃緊,觸電般驚喊。
眾人卻瞬間捕捉到,這女人,笑了,好美,像衝破黑暗的那抹雲曦,恬靜,柔美,絢爛。
說時遲那時快,香瑟瑟並沒有往出口的方向跑去,而是向那塊燒焦的木頭衝去,借助衝力跳到木頭上,伶俐躍起,一手抓住那巨型四色惡鬼麵具的鼻胡子。
眾人轉移目光看去,在絲帕快要落地的瞬間,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那女人手繞著鼻胡子翻了一個跟鬥向上,指尖直接戳到了四色惡鬼麵具的右眼處。
絲帕輕盈落地,與此同時,香瑟瑟借助鼻胡子騰繞一圈,腳尖輕點落地。
“……”納蘭北峰屏住呼吸看著牆上銀色的箭頭。
隻是,在香瑟瑟落地的瞬間,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箭頭收了回去,
還躲在各個要室湊熱鬨的人,突然發現有什麼不妥,耳朵側動,刷刷的飛鏢如密雨般射來。
他們頓時像炸鍋的螞蟻,幾乎忘了爹娘是誰,僅憑本能逃跑。
“公子小心!”阿虎極其狼狽地驚呼了聲。
躲在貨攤上看熱鬨的人探眸,隻見樓下安然無恙,樓上卻驚呼聲一片,刷刷的,好像被機關洗刷了一般,排山倒海,哀鴻一片。
眾人不約而同把目光落在這個其貌不揚的女子身上,隻見凜風縈繞在她身邊,烏黑秀發迎風浮動繚繞,裙袂倒卷翻飛,好不颯爽!
敢問,她都做了什麼?
“嫂子……”納蘭北峰驚歎了聲,癡癡的眸子裡頓時洋溢著無限的崇拜。
“多謝鬼王的厚禮。”香瑟瑟莞爾淺笑,慢步走到還處於驚呆狀態的納蘭北峰身邊,兩指向挫“啪嗒”打響節奏,微笑道,“回去吧。”頓了會,不忘再補充一句,“彆忘了天珠和銀票。”
納蘭北峰愣愣點頭,走過去抓起裝天珠的布袋子和剛才香瑟瑟放下的三千兩銀票,下意識扭頭看去,發現那釘床早已不見了。
見香瑟瑟款款離開,他也跟著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嘴臉緊隨其後大步走去,不忘傲慢“哼”了一聲,鬼市算什麼?鬼王鏢算什麼?還不是過家家的玩意!
躲在貨攤下的眾人禁不住噎了一口唾沫,這女人竟然真的安然無恙在鬼王鏢下逃跑了,不,這哪是逃跑,是完勝!
鬼市被一個女人挫敗了!
樓上呢?
咒罵聲一片,罵的當然不是香瑟瑟,而是負責管機關的亦鈞。
幸好鬼市中人都是訓練有素的,對這突如其來的要命襲擊,還是勉強躲了過去。隻是,他們一心抱著在自家地盤看熱鬨的心態,並沒有太多的防備,性命是保住了,但輕傷重傷的不在其數。
亦鈞匆忙趕往鬼王殿,天知道,這鬼市內各個暗室都設有機關,數著鬼王殿是最厲害的。
換句話說,這次機關反噬,鬼王殿是最慘烈的!
見納蘭褚旭安然無恙坐在寶座上,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幸好這主也是鬼市裡反應最靈敏的。
掃看了一眼滿地碎落的毒箭暗器,他迫不及待迎上去單膝跪下,惶惶不安道:“屬下該死!請公子責罰!”
納蘭褚旭睨向跪在地上的人,冷冷道:“機關何時被人動了手腳都不知曉,的確該死。”
亦鈞心下咯噔顫跳,低壓著腦袋,不敢說話。
這鬼市從來沒受過如此重創,還是讓一個被下了鬼王鏢的黃毛丫頭重創,他深知這是多大的一個恥辱。因為他失職才造成這個局麵,自知罪責難逃。
“取套衣服來。”
忽聞納蘭褚旭無奈的聲音,亦鈞愕然愣了愣,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抬眸看見他站起來,這才發現他的墨綠衣袖竟被開了許多窟窿。
他猛然輕噎唾沫,試問這主何時如此狼狽?
後來他才聽聞,這主還沒站穩腳跟,就吩咐剛剛死裡逃生的阿虎去叮囑下邊的人看好關口,半個時辰內,其他前來尋寶要物之人不得離開。
按照鬼市的規定,一刻鐘之內,除了同行之人,否則,是不能一塊進出的,為的就是保證從鬼市裡尋了寶貝之人不被他人跟蹤。
而現在卻在大夥元氣還沒恢複的時候,給半個時辰那二人“消失”。
意思明了,這女人動不得,更妄論追究今日之事了。
關於這女人的事情,恐怕鬼市眾人要憋瘋了。
出了鬼市,納蘭北峰狗腿追在香瑟瑟身後,滿臉崇拜迫切笑問:“嫂子,你好厲害啊!你是怎麼知道那裡有個機關,可以讓他們自相殘殺的?”
“碰運氣罷了。”香瑟瑟低念了句,隨手把他拽在手裡的銀票收回去,手心有些微微顫抖。
現在她心裡還有些後怕,這的確是碰運氣,非生即死的運氣。
幸好她認識的那個怪才,玉麵羅刹,喜歡專研機關術,聽聞鬼市內有了不得的機關,他幾次借故進去,偷偷篡改機關路數,將大堂內的機關和各個暗室內的機關調換。
鬼市內雖設有機關,但是,敢到鬼市鬨事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他們的機關鮮少動用,才會被動了手腳也不知曉。
玉麵羅刹是一個喜歡炫技的人,在鬼市內動了手腳後,告訴她,隻要按動那四色巨型惡鬼麵具的右眼,即刻能讓他們原本的機關逆轉。
這一次,她是將性命押在他那看似戲言的炫耀上了,幸好,賭對了。
說來,那人雖看似句句戲言,卻句句成了最真誠的諾言。
這也是她甘願以性命為賭的原因。
正好,挫挫那鬼王不可一世的氣勢,敢說她貌若無鹽,她就要讓他吃癟,讓他成為江湖笑柄!
“嫂子……”納蘭北峰神經兮兮向後看了兩眼,追在她身旁忐忑不安問道,“鬼市的人……會不會報複我們呀?”
香瑟瑟不以為然說道:“不會的,在裡邊已經摔了一個大馬趴,他們還有臉麵提報複嗎?不怕再被人恥笑呀?”
納蘭北峰覺得在理,點點頭,拋了拋手中的布袋子,笑眯眯討好說道:“那麼,既然這些天珠……”
回到旭王府附近,納蘭北峰仍舊是一臉埋怨盯著香瑟瑟。
為什麼呢?
這天珠明明不花錢,她卻不依不撓,一定要他花三萬兩才能把機關園贖回去,說什麼交易是他答應的,至於如何得到天珠,花不花錢,與契約無關,太欺負人了!
這女人明明那麼厲害,卻那麼小氣,太可惡了!
他咬咬牙鄭重警告:“我一定會把機關園贖回去的,你不準破壞它!”
香瑟瑟理所當然點點頭說:“嗯。這段時間你還能繼續設計,除了所有權歸我,其他不變。”
“嗬,我才不要為你設計了!”納蘭北峰不悅反駁,“等我把機關園贖回來,再慢慢研究!你這個女人,跟納蘭褚旭一樣討厭!”
“他怎麼討厭呢?”香瑟瑟試探笑問。
“他就是討厭。”納蘭北峰一臉不解,咬牙切齒道,“他每次見了我都用陰森森的目光盯著我,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似的。笑得特彆陰險、惡心。我見了他就不喜歡!”
“嗯,這人的確討厭。”香瑟瑟微笑點頭應聲。
“你也覺得他討厭吧?你怎麼會嫁給他呢?不,你們一樣陰險!嗬!”他冷哼一聲快步向前走去,再盯了她一眼警告,“我先進去,你再等候,小心被人發現了!”
這納蘭北峰腦袋過於單純,若真被卷進爭鬥裡頭,肯定是替罪羔羊。
香瑟瑟莞爾淺笑,才剛回過身就看見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男人,心臟猛然跳了兩拍。
納蘭褚旭冷眼看她,若有意味道:“怎的,見鬼呢?”
香瑟瑟捂著砰砰顫跳的心臟,略帶埋怨盯著他——敢說你不是突然冒出來的鬼嗎?
納蘭褚旭輕斂眸色定格在她的眸子處,目光薄冷,這女人一次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鬼市裡頭也敢撒野,而且還成功了,遠遠超出了他高估的範圍。
在她身邊的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阿洛看似呆傻,但是,算術比任何人都厲害,而且記憶力也驚人,她一直在暗中調查府內個人的關係,分析得頭頭是道,能耐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