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聶雲庭早就下了封口令,誰也不能透露香瑟瑟懷孕的事情,那蘇禦醫為了全家人的身家性命,自然也不敢多嘴。
至於采信是如何知道的,當然是她暗中透露給她放在她身邊的眼線,故意讓她知曉,故意讓她犯錯。
這采信仗著與穹戈夫人的關係,幾次在後宮攪渾水,弄得人人不得安寧,還幾次三番差點害死她的孩子。
隻是礙於穹戈夫人的臉麵,聶雲庭始終不願意除去她。
她隻好出此下策,借這個機會,鏟除這個害群之馬,心腹大患。
三娘子背過身去,神色沉厲,冷聲叮囑:“對外宣稱,信妃得了急病,暴斃。”
說罷,她抬起眼眸目無焦距看向前方,在心裡默念:瑟瑟,我已入深宮,為了孩子,必須用這種方式活著。
沒有再說話,她大步向前邁去。
三娘子來到裕阾宮,看見香瑟瑟正在修剪花草,嘴角還噙著淺淺的笑意,像是想到了什麼美事,應該是有關她腹中的胎兒吧。
她慢步走過去,掏出藏在袖中的都狼國鳳印,遞給她。
香瑟瑟看了眼她遞過來鳳印,再抬起眼眸來看她。
三娘子拿過她手裡的剪刀擱在桌麵上,再把鳳印放到她手上,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要它。”
香瑟瑟並未將它緊握,而是試探問道:“你從哪拿來的?”
三娘子輕抿唇,並未說話。
香瑟瑟把鳳印交換她手中,三娘子意欲說話,香瑟瑟輕作點頭道:“我的確想要它,可是我不能利用你拿回它。你還要跟他過日子,我不希望你們有什麼嫌隙。放回去吧,我已經有拿回它的辦法……”
未等她說完,三娘子忽然將她攬入懷中,香瑟瑟愣了愣,迷惑低念:“怎……怎麼呢?”
三娘子緊摟著她,深呼吸。她真的,很感謝她,感謝她從未愛上聶雲庭。有時候她真的很害怕,得到越多,要放下越難,她害怕若香瑟瑟被聶雲庭打動了,該如何是好,真的還能平常心的做姐妹嗎?
許久,三娘子才低聲念道:“此次一彆,恐怕你我從此分屬不同陣營,以後能否見麵也是個未知數。不管怎樣,你千萬要保重。”
香瑟瑟挨著她的腹部,莞爾笑道:“我相信,我們還能見麵的。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再見麵時,還要這麼漂亮。”
三娘子嗤笑一聲,下意識輕捋她銀白的發絲,心頭生起一絲疼惜,喃喃道:“嗯,到時候,我還要做你孩兒的乾娘親。”
隔日,聶雲庭來到裕阾宮。自從那日知道香瑟瑟懷有身孕後,他便沒有再來過,算上日子快有半個多月了。
這女人突然回來,他知道她必有圖謀,然而,這半個月來她出奇的安靜,仿佛不存在一般。是在密謀著救靈隱呢?還是處心積慮想拿回鳳印?
正在書桌前練字的香瑟瑟並沒有抬頭看他,隻是淡然笑問:“陛下想通了。”
聶雲庭凝視著她,看不見她的容顏,但也能想象出來她此刻的神態恬然自若,唇畔的笑容輕淺卻美豔天下。
他已經記不起來為什麼對她著迷,為什麼會愛上這個容貌平平的女人。或許是因為她有潔癖吧,仿佛天際間的一滴雨露,蕩滌滾滾紅塵,澄澈卻光霞萬丈。
又或許是她的桀驁不馴,得不到才會不甘,才會著迷。
他慢步走過去,把都狼國的鳳印擱在書桌上,若有意味問道:“這一次,你賭的是什麼?”
香瑟瑟看了眼擱在桌麵上的鳳印,擱下手中的毛筆,抬眸看向他,淺笑道:“賭,你並非要美人不要江山之人。”
聶雲庭輕聲冷嗤,不以為然道:“朕江山也要,美人也要,隻是順序問題。隻要我攻破了都狼國,統一天下,你香瑟瑟最終還是我的。”
香瑟瑟淺笑,沒有說話,伸手過去拿鳳印。
聶雲庭突然伸過手去按住她的手腕,迫切凝視著她充滿警惕的眸子,沉聲道:“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或者你可以說,希望成為我心中永遠也忘不掉的人。”
香瑟瑟緊握著鳳印縮回手,不以為然道:“若你能忘記我,將是瑟瑟不可多得幸福。”
聶雲庭忽地冷笑,收回手,看著她平淡卻是無情的容顏,苦澀笑道:“你真是……劃得夠乾淨的。”說著,他拂袖側過身去,半著臉,冷聲道,“你想要靈隱,可以。隻要你替朕解了桓雋之困,我便把她送還給你。”
他派香延臣領兵征戰天銀國,淮寅作為軍師,但此刻大軍被圍困在桓雋。而賀廉領兵攻打都狼國,不能調兵解困。現在國內剩下的兵力不多,如果調派過去,就會讓人有機可乘。
而眼前這個女人,是解圍的一道曙光。並非因為她有多聰明,而是因為她背後有黑麵鬼。
“一言為定。”香瑟瑟應聲道。
事實上,她這次孤身前來,桓雋之困,亦是她的籌碼。在離開都狼國後,來到蒼月國之前,她已經吩咐唐貢對桓雋的戰事做了相應的部署。
隻是她並不急著提出來,首要消磨他的耐心讓他著急。現在他主動提出來,正中她的下懷,可以省了些口舌。
看見她並無驚訝,且恬靜的神情裡不經意流露出意料之內的味道,聶雲庭如夢初醒般不由得在心底冷諷自嘲,天下皆變,唯獨這個女人未變,對他是一如既往的苛刻和警惕。
他沉沉呼出一口氣,凝視著她恬美的輪廓,沉聲低喃:“不管到最後這天下誰主沉浮,我都希望……他能護你周全。”
香瑟瑟抿唇淺笑,懇切道:“我也希望你能護三娘子周全。”
聶雲庭背過身去,睨向前方,眸底縈繞著堅不可摧的欲望,若有意味冷厲道:“替朕捎一句話給納蘭褚旭——最好不要讓我有統一天下的機會,否則,我會不惜一切手段得到想要的東西。”說罷,頭也不回,大步向外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