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再度沉默許久,才道:“宿傾姑娘可信,長玥以前,是純然爛漫,不諳世事之人?”
嗓音一落,眼睛竟開始抑製不住的濕潤。
以前的以前啊,著實猶如春花而開,無憂無慮,而今的自己,卻如春花凋零,甚至凋零得隻剩突兀的枯枝。
所有情緒堆積,長玥緊緊垂著頭,渾身都有些微微發顫。
宿傾並未立即言話,隔了許久,才似信非信的道:“我不信你這話,但卻有些信你如今反應。”說著,話鋒微微一轉,“你那日說你是被宮主掘了墳陵而帶出來的,你究竟是如何死的?”
宿傾不懂委婉,這話也問得極其直白,直白得刹那錐中長玥的心底,令往昔不堪的記憶再度層層湧現。
長玥袖下的手逐漸緊握成拳,額頭青筋也開始凸顯。
宿傾極為難得的怔了一下,改了口,“不願說便不說,你這樣子,倒像是我在強人所難的逼你說。”
長玥並未將她的話聽於耳裡,許久,才如實道:“我的青梅竹馬,甚至是快要成為我駙馬的人,卻在我父皇生辰之日,聯合親王造反。我父皇與母後慘死,我被挑了四肢筋脈並扔於大牢。我是悲慟絕望之下在牢中,撞死的。”
嗓音一落,抬眸朝宿傾望來,“我便是如此死的,宿傾姑娘可還有疑問?”
宿傾眸色起伏不定,僅是片刻,麵上竟染了怒意,“這世上,竟有那般冷狠無情的男人?”
長玥蒼白著臉,自嘲而笑,“是啊,怎會有那般無情冷狠之人。”
宿傾冷道:“此人如此心黑,日後見了,定拔他皮肉,抽他筋骨,讓他不得好死。”
宿傾嫉惡如仇,縱是麵對那素未謀麵的蕭意之,也能冷冽成這樣。
長玥目光在她麵上流轉了幾下,隨即再度垂眸下來,待沉默片刻後,冷沉起伏的心終於稍稍平複幾許。
“日後若有機會,我自不會放過他。”她冷沉麻木的道了一句。
宿傾目光依舊落在她麵上,道:“本以為宮主便是無情的了,卻是不料這世上竟還有比宮主還無情之人。宮主雖是無情無愛,但也不會親自去害人。”
對於這話,長玥不置可否,然而心底,仍是生了半分冷諷。
那妖異如華之人不會害人?這點,長玥無論如何都是不信的。
她慕容長玥與他相處不久,也能知曉他的脾性,她如今被花瑟視為眼中釘,甚至如今滿手是傷,不正是那宮主害的麼!
長玥默了片刻,才按捺心神的道:“以前之事,過了便過了,長玥已不願再提。”說著,話鋒微微一轉,“長玥從明夜開始便要跟隨宮主學武了,今日,可否勞宿傾姑娘再幫長玥調養一下筋骨,以免明日習武時,身子虛弱無力,無法學好。”
宿傾這回卻是並未為難,隻道:“調養倒是可以,但學習並非易事,你如今身子不好,到時候學武時,還是莫要太過用力,若是你這皮肉當真被你毀得毫無生氣了,縱是我用百隻蠱蟲,也救不回來。”
長玥眸色微變,“宿傾姑娘上一次救治我的筋脈時,我的筋脈不已是毫無生氣了嗎?但姑娘還是救回來了。”
宿傾冷哼一聲,如看傻子一般將長玥凝了好幾眼,“上一次,你皮肉僅是無感,猶如死人,但畢竟並未真正死亡。亦如你這身家性命,你以為宮主為何有本事用生死蠱讓你起死回生?還不是因為你身子並未完全死透罷了,還尚存半分生氣,可以說是僅有半隻腳踏入閻羅殿,如若不然,宮主即便用生死蠱救你,你也隻能是無心無感的藥人,毫無知覺,如此,你以為你還能如現在這般說話甚至是思考?”
長玥暗驚,臉色都變了幾分,“長玥當時著實已死,如若不然,又豈會被埋入皇陵。再者,即便我還有生氣,但被埋入皇陵後,即便未死透,也會被窒息而亡,如此,宮主救我時,我怎還會有半分生氣?”
宿傾道:“這我就不知了。我隻知曉,宮主蠱術與醫術再高,但宮主也是凡人,沒有大羅神仙那般能起死回生的奇異本領。如若不然,宮主便可長生不老,更不會呆在這靈禦宮內了。”
長玥心底起伏,垂眸思量。
宿傾也不欲再與她多說,反而是轉身至不遠處的長桌旁,開始擺弄桌上的瓷瓶。
長玥心底一直不平,全然思之不解。
她完全想不通,那妖異宮主救她時,她怎還未完全死透!照理說,她在牢中撞死,而且又被埋入了皇陵,甚至於,連那妖異宮主後來對她說的都是讓她起死回生,將她從閻羅殿裡拉了出來,她當時還在震驚那靈禦宮宮主的本事,覺得起死回生之術極為不可思議甚至玄乎,卻是不料這其中,似乎有她不知的一些懸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