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紫袍,身材修條,容貌也是昳麗風華,麵上笑容恰到好處的完美,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露出幾分風華飄逸的感覺。
長玥眉頭一皺,心情著實是好不起來。
她早就知曉的,自打昨夜入住這牡丹寢殿,想必這靈禦宮上下皆已傳遍了此事,是以這人知曉也不奇怪,隻是奇怪的是,這人竟還會招搖大膽的來這牡丹殿。
心思至此,冷意浮動。長玥稍稍調整了姿勢,坐端了身形,靜觀著那人走近。
“溫玉公子。”正這時,身旁兩名婢女瑟縮的喚了一聲,那嗓音顯然夾雜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溫玉。
他麵上的笑容不變,凝在長玥麵上的目光終於是挪開了些,朝長玥身邊的兩名婢女望去,待站定在長玥麵前,他勾唇朝兩名婢女道:“幾年不見了,你們竟還認得我?”
長玥神色微動,目光也朝元鳳青秋落去,卻見她們臉色慘白,雙腿都有些發顫。
溫玉好歹表麵上也是謙謙公子,言語溫和,然而這兩人卻嚇成這樣,如此,這溫玉是否是真正的柔和溫潤,自是有待考究,亦或是,這元鳳與青秋以前便知溫玉的一些事,是以心有烙印,此際突然見著他了,才會嚇得這般厲害。
溫玉嗓音落下半晌,元鳳與青秋依舊僵白著臉,瑟縮著,卻是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長玥觀了片刻,神色微動,出了聲,“元鳳,青秋,你們先出去。”
她二人頓時如釋重負,忙朝長玥望來,急切點頭,而後便急不可耐的小跑出殿,竟是連桌上的碗筷都忘了收走。
“在下可是長得嚇人?竟讓那兩丫頭嚇成了這樣?”片刻,溫潤柔和的嗓音響起,平靜無波,卻隱隱卷著半分柔和如風的調侃。
嗓音一落,他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長玥身旁。
長玥按捺心神的望他,隻道:“元鳳與青秋許久不曾出過這寢殿了,性子瑟縮也是自然。就連長玥昨夜來時,她們也是這幅模樣。”
溫玉笑笑,點著頭,卻也不打算就此多說,反倒是轉眸打量了這座殿宇,溫和道:“在下上次來這牡丹寢殿,還是六年前。”
長玥微怔,也不言話,他繼續慢騰柔和的出了聲,“當時,這殿中主子是南襄,那女子生得極是好看,溫順恭謙,不多話,卻是氣質婉約,倒是與宮中其她女子全然不同,就,猶如一朵雪蓮,盛開在了這濃妝豔抹的嬌花之中。”
長玥神色微動,心底略有起伏。
南襄之事,她聽得並不多,從宿傾那裡聽來的版本,便是南襄搶了宿傾的風頭,雖風靡一時,但又被花瑟擠下,下場淒涼。
短短幾句,便能概括南襄一生,隻是她倒是不知,原來那南襄竟與花瑟宿傾這些人全然不同,反倒是婉約謙卑,猶如貴家小姐。
長玥默了片刻,才稍稍斂神,低道:“特彆又如何,縱是那南襄生如大家閨秀,氣質婉約,但還是被花瑟擠了下去。”
溫玉微微一笑,嗓音略帶歎息,“是了,南襄此女,著實特彆,就像如今的長玥你一樣,特彆而又顯眼,奈何宮主此人,本不是個念舊情的人,待將南襄看膩了,自是要重新覓得新歡。”
他嗓音平靜無波,然而長玥卻讀出了幾分旁敲側擊的深意。
她默了片刻,瞳孔直鎖他,也不打算拐彎抹角,直白道:“公子之意,是長玥像那南襄,這下場,可是也要被宮主膩了後便拋棄?”
他瞳孔稍稍一縮,眨眼睛,卻恢複如常,“長玥許是誤會了,在下並無此意,不過僅是覺得南襄的氣質,著實與姑娘相差不多罷了。”說著,話鋒微微一轉,“再者,這靈禦宮這麼多的寢殿,宮主偏偏送了你這座寢殿,在下也隻是擔憂,擔憂長玥會步南襄後塵罷了。”
長玥心底一沉,逐漸生了幾許突兀。
其實他這話說得並未錯,縱是旁敲側擊的在挑撥她與那妖異宮主的關係,但他卻是抓中了要點,言道出來的話著實讓她覺得信服。
隻不過他卻是未料到一點,她慕容長玥,從不願靠著那妖異宮主的親睞而活。
長玥默了片刻,隻道:“公子這話,甚有道理。”說著,目光再度直直的鎖他,“公子今日來,便是為了與長玥說這個?”
他麵試色不變,依舊笑得柔和如風,“在下在這宮中這麼久,也難遇上談得來的姑娘,是以,在下著實想與姑娘為友。而今在下來,是知曉姑娘被宮主賞賜了殿宇,特意前來道賀。”
道賀麼?
他這話,長玥自是不信。這溫玉與花瑟走得那般近,她最近幾日大搶花瑟風頭,更讓花瑟憋屈難耐,這溫玉,又豈會真正對她好?
心思至此,連帶目光都冷沉半分,長玥低道:“多謝溫玉公子好意了。隻不過,這座殿宇,本非長玥想要,長玥如今也不過是迫不得已住在這裡罷了,是以,倒也沒什麼好祝賀的。”
“話雖如此,但如今在這長玥已有自己的殿宇,不用再蹭住在宿傾殿中,僅憑這點,便該道賀。”他溫潤柔和的道。
嗓音一落,也未待長玥言話,他突然從袖中掏出一物遞至長玥麵前。
長玥目光順勢一垂,才見他手中之物是支短笛,那短笛以碧玉而為,通體翠然,精致而又小巧,乍眼一觀,便知價值連城。
“昨日送給長玥的暖玉簪被宮主收了去,此際,在下再送長玥這支短笛,望長玥收下,算是在下送你的道賀之禮。”他溫潤的出了聲。
長玥微怔,未料他竟是知曉暖玉簪被收之事,如此,這溫玉是不是也如那妖異宮主一般,爪牙極多,這靈禦宮大小之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想到這兒,長玥心下也微微發緊,目光再一次凝向他,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將他仔細打量。
他不躲不避,麵色也渾然不變,任由她隨意打量。
隻是半晌後,他薄唇微微一啟,繼續道:“在下手已舉酸了,長玥還不打算將這短笛收下?”
長玥緩道:“公子這禮物極為貴重,長玥倒是不敢要。”
他笑得柔和,隻道:“這禮物是在下真心要送,長玥若是不接受,在下倒是會失望。”
長玥神色兒微動,終歸是道:“既是如此,那長玥便卻之不恭,多謝公子了。”
嗓音一落,便伸手接了他手中的短笛,隻是笛子以玉而為,觸覺倒是冰涼。
他麵上的笑容終於濃烈了半分,似是極為欣慰和滿意,道:“本還以為長玥不會接呢,在下倒是擔心了一下。”
長玥緩道:“公子好意,長玥豈能拂去。”說著,目光逐漸深了半分,開門見山的問:“隻是,長玥倒是有一事不明,還望公子如實解答。”
他笑得溫潤柔和,渾身都透露出幾分令人癡迷的俊逸風華,“長玥請說,在下,定知無不言。”
長玥點點頭,也不準備與他繞彎子,隻道:“公子對長玥,先是送暖玉簪,後又送短笛,長玥隻想知曉,公子為何要對長玥這般好?”
他麵上的笑容分毫不變,目光卻是微微一動,越發的顯得溫潤謙然,僅是片刻,他不答反問,“在下為何會對長玥這般好,難道你不知?”
長玥按捺神色的淡然搖頭。
他笑笑,卻是答了話,“在下不過是那日與你一見如故,想與你為友罷了。後又與長玥接觸了幾次,甚覺長玥與宮中其她女子不同,的確可交,便幾番對你示好罷了,隻奈何,長玥倒是冷性情,對在下也疏離淡漠,在下如今也想問,在下究竟要如何才能讓你對在下敞開心扉?”
他嗓音委婉柔和,麵上的笑容也令人如沐春風。
然而長玥卻是心生冷沉,越發的不願與他周旋,直白道:“公子與花瑟姑娘走得極近,長玥幾番得罪花瑟,你會當真想與長玥為友?再者,那日在東湖亭中,長玥也曾在宮主麵前擠兌過公子,公子對此也清楚,難道公子還能大人大量的不怨長玥?”
他墨眉稍稍一挑,歎了口氣,“姑娘終於是對在下問出這些了。”說著,嗓音也增了半分顯而易見的誠然,“是誰與姑娘說的在下與花瑟走得近?在下與花瑟,僅見過幾麵罷了,她倒是想對在下攀附,但在下對她,並無感覺呢。另外,東湖之事,長玥也不過是無心而為,在下豈會生氣?說來,若是長玥多與在下接觸一段時間,認清在下是怎樣的人了,便不會那樣說了。”
他答得極為緩慢,但嗓音卻是溫和有禮,整個人渾身依舊透露出溫潤隨和之感。
不得不說,這人內心著實強大,甚至強大到言語不傷,仿佛一切中傷性的言語落在他身上,也不過輕如鴻毛,隨意可拋可棄,似是與他無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