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觸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神智下意識的驟然清醒。
待垂眸朝那人望去,卻見他修長的眼睛正閉著,似是全然不曾睜開過。
長玥眉頭皺了一下,心底冷意浮動。這人著實是太難伺候,縱是合眼而睡,竟也知曉她偷懶打盹兒,難不成這人還在腦門上長了第三隻眼,一直在盯著她不成?
心思至此,雖惱怒,雖冷意層層卷起浮動,卻也無力無奈。
長玥稍稍坐端了身子,目光就這麼一直盯著他,以圖待時辰再過久點,這人再熟睡一點,待到那時候,她許是就能稍稍偷懶,合眼打盹兒了吧。
隻是心底本是如此計劃的,奈何過了許久,眼見這人早已睡熟,長玥正稍稍合眸,正欲休息,不料無聲寂寂的氛圍裡,那道懶散妖魅的嗓音再度響起,“莫要偷懶。”
所有的困頓與睡意,全在這一刹那再度被驚擾打亂。
長玥回神,驀地睜眼,便見那人依舊似是睡得正香,仿佛方才那道妖魅之言並非出自他之口。
長玥眉頭再度皺了起來,驚擾的心底,也由方才的愕然迅速轉為了低怒。
這人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了。
她慕容長玥行車一日,也算是舟車勞頓,此際卻渾然不得睡,稍稍打盹兒一下,卻是剛合眼,便要被他恰到好處的叫醒,看來,這人是鐵了心要讓她一夜無眠,讓她就這麼一直一直的守著他,盯著他了。
一想到這兒,長玥的臉色也冷了半分,僅是片刻,她低沉沉的出了聲,“宮主既是睡不著,不如,這長夜漫漫,我們一道對弈?”
既是她不可睡,而對這妖魅之人,她又怎能讓他獨自安然的睡得這麼香!
然而這話一出,那躺著的人並未睜眼,仿佛渾然未覺一般,依舊睡得正香。
長玥眉頭一皺,繼續道:“宮主,宮……”
嗓音未落,那人突然抬了手,似是極為無意一般,他那抬起的手驀地鑽出了半分恰到好處的力道,長玥隻覺心口似被什麼東西擊中,卻也僅是刹那,嗓音當即被噎住,渾身上下,也驟然僵住。
一時,周遭似是靜止。
車內,夜明珠光亮明如白晝,而那人抬起的手,又慢悠悠的落了下去,最後似是在夢中無意般稍稍翻了身子,側對著長玥而睡,連蓋在身上的被褥稍稍滑下了幾許都不自知。
長玥目光直直的凝著他,心底早已怒氣翻湧。
全身上下,皆動彈不得,更彆提吼話出聲。她知曉的,這人定是故意的了,隻是她卻未料到,本是想讓他起來對弈,卻弄巧成拙,將自己弄得進退不得。
論武功,她不及此人,論計量,她更不及此人,縱是她在他麵前步步為營,謹慎小心,也要處處落入他的手掌心,當真是逃脫不得,更防不勝防。 突然間,她心底倒是生了濃烈的挫敗感,此番死而複生,是因他出手相救,隻是,如今落在他手裡,受他戲弄與安排,也不知究竟是福,還是禍。
心思至此,前途堪憂,茫然無底,長玥目光驟然複雜幽遠。
大抵是心裡亂沉之故,此際神智竟是極為清醒,再無半點睡意。
長玥將目光凝在車中角落,沉默著,兀自跑神,然而這一坐,便當真是僵然如石的坐了一夜。
翌日,本是陰沉的天氣,突然風雪交加。
天亮得極晚,日上三竿時,天空才略微亮堂,然而光線本是暗淡,但襯著周遭地麵的白雪,一時倒是將周遭映亮了幾分。
那妖異之人未醒來,扶淵一行人,也不敢在外麵動作,是以,縱是風雪聲極大,外麵也無扶淵等人的半分響動,隻是大抵是風雪著實太大,扶淵有些等不及了,終於是在車外隔著簾子低問:“長玥公主,宮主可醒了?”
扶淵出聲,卻是獨獨問的長玥。
長玥心底微訝,挪動著眼珠子朝前方那正臥著而眠的人掃了一眼,心生冷笑。
她並未出聲,也出不了聲,而外麵的扶淵候了片刻,忍不住再度出聲,“宮主,您可是醒了?”
這回,他終於棄了長玥,直接問這妖異之人了。
長玥神色冷沉,一夜無眠,僵然而坐,渾身早已麻木,動彈不得,眼睛也脹然酸澀,然而卻依舊毫無睡意。
扶淵嗓音落下,那躺著而眠的人,依舊不動,也未出聲。
她冷沉的朝那躺著的人盯著,半晌,本以為車外的扶淵定會等之不及的掀開車簾查探,不料許久後,扶淵未掀簾子,反倒是腳步聲越來越遠,而那躺著的人,卻依舊睡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