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入得馬車內,才稍顯暖和。
長玥眉毛與睫毛上的雪白冰渣,也化開不少,隻是臉頰卻略微發冷發痛,想來時凍著了。
那隔著矮桌而坐的妖異之人,慢騰騰的褪下了身上的大氅,隨即再度將香爐拎了過來,細細挑了挑裡麵的熏香後,便將香爐放回原處,而後抬眸朝長玥望來,慢悠悠的道:“長玥公主可會煉香?”
長玥眼角微挑,未料他會突然問這個。
在藥王穀呆了幾載,她從不施香抹粉,現在彆提是煉香了,就說識香,都不一定能完全識彆得出來。
心思如此,長玥默了片刻後,便如實言道:“不會。”
嗓音一落,目光朝他靜靜凝來。
他勾唇而笑,異色的瞳孔內滿是邪肆與魅意,那一縷縷浮在眼珠中的笑容也是燦然隨意,但若是細觀,卻不難發覺他瞳孔深處平靜異常,並無半分漣漪。
“長玥公主好歹也是天下聞名的美人兒,琴棋書畫四技了得,卻是獨獨不會煉香,倒是有些說不過去呢。你再看本宮那靈禦宮,無論是花瑟還是宿傾,就如流顏來說,都會煉香呢。”
他嗓音緩慢,語氣卻存著幾分興味盎然的調侃。
長玥眉頭一皺,著實對他這話不敢恭維。
她慕容長玥以前雖名動天下,但誰人規定她應該會煉香?她出生高貴,金枝玉葉,若是想用香了,自有婢女呈上,又豈會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自己來親自煉香?
“宮主那靈禦宮人才濟濟,無論是宿傾還是花瑟,豈是長玥能比的。長玥出生在宮中,並不曾接觸過這些,常日裡倒也隻喜琴棋書畫,是以這煉香,不會,也是自然。”
他輕笑出聲,道:“本宮不過是隨意之言罷了,長玥公主何必這般急著解釋。隻不過,而今長玥公主這處境與以前倒是天壤之彆,再者身子有異,一旦練武,便需服用特殊牡丹花製成的藥丸或是常聞香料呢,如此,本宮便在想,長玥公主雖不會煉製藥丸,但簡單的煉至香料,即便不會,但也該學會。”
說著,話語稍稍一頓,目光意味深長的在長玥麵上逡巡片刻,繼續道:“長玥公主,你說是吧?”
長玥心底一沉,隨即垂眸下來,並未立即回話。
她自是知曉她一旦動用內力,便會心口灼熱難耐,需得服用那血色牡丹製成的藥丸子緩解症狀,但這人突然又說常聞血色牡丹製成的香料也有緩解之效,倒也在她意料之外。
以前倒也見過藥王穀穀主煉製藥丸,但卻並未細觀,是以過程並不清楚,但煉製香料她也從不曾接觸過,是以,若煉製香料比煉製藥丸要容易許多,她自是願意來學。
隻不過,那血色牡丹僅是在靈禦宮見過,即便她學會煉香之法,但卻沒有血色牡丹為材,如此,又該如何?
長玥默了片刻,心底略生複雜。
待再度抬眸朝他望來時,卻見他依舊興味盎然的望著她,似在漫不經心的等她回話。
長玥按捺心神一番,終於是低沉出聲,“煉香之法,長玥自是願意學。隻不過,若是學會了技巧,但卻沒有血色牡丹可煉,豈不是……”
“長玥公主不必擔心,靈禦宮中的血色牡丹,到處都是,不怕沒有牡丹可煉。”未待長玥說完,他已是懶散魅然的出聲打斷。
長玥後話一噎,凝在他麵上的目光也稍稍一深。
他則是興味盎然的將長玥反應細細打量,僅是片刻,便莫名輕笑一聲,隨即垂眸下來,慢騰騰的伸手為自己倒了杯熱茶,懶散飲了一口,挑著嗓子柔媚的道:“當然,若長玥公主脫離了靈禦宮,又或是躲在哪個地方不讓本宮尋著了,那時,長玥公主無血色牡丹可煉倒也正常。”
不深不淺的話,驟然間擊中長玥心底。
長玥瞳孔當即一縮,卻也僅是片刻,她淡漠冷沉的出聲,“宮主此話何意?”
他輕笑道:“究竟何意,長玥公主這般冰雪聰明,豈會不知?”說著,嗓音稍稍頓了片刻,長指一伸,慢條斯理且一絲不苟的理了理衣袂與墨發,待動作完畢,眼見長玥仍冷沉的盯著他,他輕笑出聲,慵懶隨意的道:“此去大昭,路途遙遠,風雪也大,容易迷眼,加之途中又有餓狼突襲,難保長玥公主不會與本宮走散,是以,若長玥公主明知走散也不願尋找本宮以圖彙合,到時候,長玥公主自是得不到血色牡丹,更不可再動用武功,甚至,稍有不慎,你心口那隻蠱蟲一旦暴躁起來,可是要啃肉嗜心的呢。”
長玥袖中的手微微顫了一下,神色也驟然抑製不住的雲湧開來。
她再度驀地垂眸,濃密的睫毛掩蓋住了滿眼的複雜。
而這妖異之人似是早已將她看穿,輕笑著繼續道:“本宮這番話,也非危言聳聽,本宮也不會徹底禁錮長玥公主,你是留是逃,本宮皆不會強行製止,隻不過,這後果如何,本宮倒也該與你說清楚,免得長玥公主偶爾想不通了,非要去自取滅亡,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長玥瞳孔更是緊縮,心底嘈雜。
她強行按捺心緒,片刻,冷沉出聲,“宮主許是誤會了,長玥本就無意逃跑。”
他慢騰騰的道:“有意還是無疑,長玥公主自是清楚,嗬。”說著,懶散而笑,嗓音微微一挑,繼續道:“這下倒是說得有些遠了,本宮這話,沒嚇著長玥公主吧?”
長玥低垂著頭,冷沉緩慢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