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妖異之人話語之意,是說在蕭意之眼裡,他將她當成了明月的影子?
那蕭意之,竟是將她堂堂一國公主,當成了一介風塵之女的影子,甚至,與她慕容長玥陽奉陰違,無情迫害,待她慘死後,他就直接與那風月之地的妓子明月在一起了?
長玥滿心起伏,嘈雜不定,一股子濃得化不開的悲怒驟然襲遍全身,令她驟然間慘白了臉。
曾經兒時的陪伴,曾經所謂的青梅竹馬,曾經所置信的感情與愛意,到了最後一刻,才知是一場空付,甚至到了此際,她才這般刻骨驚痛的知曉,那蕭意之,竟是金屋藏嬌,她慕容明月愛他念他,最終,卻不過是蕭意之與這明月妓子之間的絆腳石,那些所有所有的情感與付出,皆不過是為彆人做了嫁衣。
嗬,可惜,可歎,可怒,更可悲。
長玥袖中的手,早已緊握成拳,神色怒意濃烈,此際,竟是恨不得將那蕭意之與明月全部殺了,徹徹底底的碾碎。
那蕭意之啊,竟是欺了她這麼多年,如今,國仇家恨本是不共戴天,卻不料這所謂的感情,不僅虛假,更還夾雜著另外一人。
那蕭意之,竟是,竟是欺她到了這種地步!
“長玥公主,此際恨嗎?”正這時,軟榻上妖異之人慢悠悠的出了聲,嗓音依舊邪肆魅然,興味中透著幾分調侃與審視。
長玥緊緊垂眸,不言話。
他懶散輕笑一聲,繼續道:“本宮早就與你說了,要想穩然立足於世,便該無情冷血。嗬,而今大昭江山易主,即便這片江山是你父皇曾經守候過的,但如今,也是變了。這大昭江山若是空前盛世,你那些仇人,便安枕無憂,若是這大昭毀了亡了,你那些仇人,才可一敗塗地。”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勾唇而笑,繼續道:“這大昭江山,早與你無關,縱是毀在了你手上,你也不過是報仇之為罷了,再者,恨那惠王金屋藏嬌嗎?恨他欺你瞞你甚至將高高在上的你當做彆的女人的替代嗎?若長玥公主,當真還有半點骨氣,那便,將你心裡那點對大昭惠王殘存的好感,徹底毀絕,從而,一味的去恨,去複仇,去,殺人。”
他嗓音極慢極緩,然而語氣中的調侃與蠱惑之意卻是極為明顯。
長玥卻是聽進去了,神色也跟著他的話語越來越深,直至最後,她周身似乎都快要炸開一般,所有的怒意層層堆積,難受至極,卻又無法派遣。
她的確是恨透了蕭意之,而今見得那明月,她則已是將心底那點對蕭意之殘存的感覺徹底的拋卻了。
十幾載的陪伴,青梅竹馬的純然,卻終究抵不過權勢的利惑,而她慕容長玥,與他相伴十幾年,卻終歸抵不過一個風塵妓子。
心思至此,複雜與怒意層層交織。
長玥蒼白著臉,連薄唇都有些微顫,眼見那妖異之人薄唇一啟,似是又要言話,她眉頭驟然一蹙,瞳孔也當即一縮,卻是突然間極為抗拒的聽下去了,隻道:“宮主無需再多說,是非如何,長玥已是明了。還望宮主給長玥一些時間,讓長玥思量一下,再給宮主滿意的答案。”
他修長的眼角稍稍一挑,異色的瞳孔便這麼懶散魅然的朝她打量,並不言話。
長玥則是垂眸下來,再度道:“宮主該去流蘇姑娘屋內了,長玥,便先告辭了。”
這話一出,也未待他同意,長玥已是轉了身,乾脆迅速的朝不遠處的屋門而去。
此番離開,身形慌張,無疑像是在刻意的逃離。
是了,情緒波動太大,憤怒與酸澀難擋,這本是孱然脆弱的身心,的確是難以消化與接受。本以為,對蕭意之緊存恨意,其餘什麼都無法擾亂她的心神,卻是不料,那蕭意之好樣的,總有本事讓她再生狂怒,震驚莫名。
醉仙樓正當熱鬨。
夜色正好,這燈火通明,嬌笑一片的醉仙樓,也最是生意大好之時。
樓梯上,擠滿了人,甚至有些急不可耐的男子,竟是在樓梯上便開始對懷中妓子上下其手,兩人便這麼纏到了一起,旁若無人的開始親熱。
長玥眉頭緊皺,麵色依舊蒼白,縱是樓梯上的人極多,但長玥卻莽莽撞撞,不曾放慢步子,是以一路行來,倒是撞了不少人,惹了不少人的後罵。
長玥猶如未覺,一個勁兒的朝前衝,待下得一樓大堂,腦袋卻突然撞向一人,那人身子驀地朝後踉蹌了一下,長玥身子重心當即不穩,猛的朝地上跌去。
刹那,周遭嬌柔嘈雜之聲驀地止住,片刻,當即有抽氣與驚氣聲響起。
長玥極其狼狽的趴在地上,身上骨頭猶如散架,劇痛難耐。
她終歸是從滿心的憤怒中稍稍回神,正要強忍疼痛爬起來離開,不料一雙手突然架住了她的胳膊,猛的用起力來。
那力道極大,長玥一時觸不及防的愕然,還未反應過來,身子,卻被那雙手一拎一按,最後死死的將她按著跪在了地麵。
“主子,此人對您不恭,可要交由大理寺處置?”剛烈刻板的嗓音,不曾有半分的音調起伏,平寂得就像是枯井飄出來的鬼音,駭人涼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