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玥回神,抬眸朝他掃了一眼,低道:“中途稍稍出了點事,耽誤了些時辰罷了。”
扶淵剛毅如常的問:“何事?”
長玥淡道:“不過是小事罷了,扶淵公子無需多問,也無需讓宮主知曉。”
說完,目光微垂,再度落在了懷中的白狐與白貂上,眼見這兩隻小東西蜷縮一起,合眼而睡,長玥目光也稍稍緩和半許。
一時,周遭似是突然稍稍平靜了半分,連帶那些在場之人隨意攀談言笑之話也稍稍減了幾許。
不多時,火苗子上的烤肉也微微發香,長玥懷中本還在閉著眸的白狐與白貂竟雙雙睜開了眼,鼻孔而動,脖子也開始伸長,最後雙雙盯住了那火苗子上的烤肉。
長玥垂眸掃了一眼,心下微沉。
這些食肉的東西,即便還小,並無什麼攻擊之力,但也擺脫不了嗜血食肉的天性。
她以前雖喜小牲畜,但也不喜親自去養,即便是要養,也定養些性子溫順的東西,像這些嗜血的白狐與白貂,甚至還有她身上那隨時帶著的妖異之人送給她的蠱蟲,她是無論如何都不願養這類東西。
思緒翻轉,一時之間,再度憶往昔,情緒也開始略微翻騰。
正這時,嘈雜的人群之外,卻突然有馬車而來。
長玥瞬時抬眸觀望,便見那馬車風塵仆仆,四麵卻是封得嚴實,後麵,還跟著十來名衣著一致的家奴。
僅是片刻,待靠近人群後,那馬車便停了下來。
一時,在場之人也紛紛觀望,閒聊雜亂之聲也極為難得的戛然而止。
長玥神色淡漠,兀自觀望,片刻,便見那馬車簾子一撩,瞬時跳下了一個雙鬢婢女,那婢女下車後便站定在馬車旁,一手撩著簾子,一手則朝馬車探去,僅是眨眼間,一隻白皙的手從馬車內伸出,隨意緩慢的搭上了婢子的手,而後,一張略微清秀的容顏突然從車內展露。
“是惠王妃。”頓時,有人識出了那女子,出了一聲。
隨即,周遭之人則是紛紛熱絡的開始恭敬喚道:“惠王妃金安。”
蕭意之在這大昭的地位,無疑是極為尊崇,而今這惠王妃,不止是蕭意之明媒正娶的王妃,更還是國之公主,如此身份,待下得馬車,自是受得那群牆頭之臣肆意討好與巴結。
長玥深眼朝那女子望著,一時,心下也略生起伏,嗤諷冷沉之感也漫布了全身。
這晏親王的女兒,她以前自是見過。以前宮宴,她隻記得這女子膽小如鼠,隨時都與她娘親坐在一起,便是旁人稍稍與她言道一句,便能羞得紅透了臉,卻是不料如今的她,公主之貴,眉眼之中也增了不少冷傲,便是受得群臣熱絡討好,也麵不改色,神色也是平靜貴然,僅是朝群臣們微微點頭,便算是招呼回應了。
不得不說,此際的慕容錦繡,無疑是比以前傲然貴氣,隻奈何這份兒成長與改變,卻是踩著她慕容長玥一家的性命改變的。
心思至此,長玥目光也是冷得厲害,眼見那慕容錦繡一行人穿過人群,緩步朝那皇帝所呆的帳篷蜿蜒而去,長玥麵色也跟著沉得厲害,摸著白狐的手,也忍不住下意識的用力。
嘶的一聲,懷中白狐溢出慘呼。
長玥這才回神,稍鬆手指,垂眸一觀,便見懷中的小白狐縮成一團,竟還在瑟瑟發抖。
如此狡黠的東西,竟有如此怯弱之時,隻不過是因這小東西還太小罷了,待得這東西羽翼大豐,這東西,怕也會如那慕容錦繡一樣,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呢。
長玥沉默,凝在白狐身上的目光也冷入骨髓。
“宮主好心送給扶玉姑娘的白狐白貂,還望姑娘好生對待。”正這時,火堆邊的扶淵出了聲。
長玥轉眸觀他,隻道:“扶玉方才,也僅是無意識的下手重了些,並無傷害白狐白貂之心,扶淵公子又何必如此提醒。再者,宮主所送的東西,扶玉便是有心惡對,但也無這膽子。”
扶淵並未抬眸朝她望來,手指依舊在緩緩為火堆添柴,剛毅如常的道:“旁人對宮主所送的東西,自無膽子損害,但若是扶玉姑娘,倒是有可能。”
長玥眼角稍稍一挑,深眼望他。
扶淵依舊垂眸,未再言話,待麵前的火堆適當的添柴完畢後,他才終於抬眸朝長玥望來,那深沉的瞳孔內也漫出了半分複雜,剛毅如常的道:“扶玉姑娘滿身硬氣,自是與宮中花瑟一類不同,且宮主對扶玉姑娘,也是特殊而又放縱,是以更是助長扶玉姑娘不懼之性。有些事,宮主雖不言,但扶玉姑娘也該能體會宮主心意,亦如這白狐與白貂,便是宮主親自捕捉,也費了不少心力,宮主對扶玉姑娘如此之好,也望扶玉姑娘惜福,再者,宮主也非好耐性之人,若扶玉姑娘對宮主一味不滿,甚至隨意應付與不恭,若宮主對你失了興趣,那靈禦宮宮中宿傾的日子,也許便是你的結果,又或是,你日後還無宿傾那般待遇,到時候生死不得,亦或是做成藥人,也是可能。”
扶淵這話,並非危言聳聽,那妖異之人是何心性,長玥也是清楚。
隻不過,就因她稍稍掐了白狐,而惹得這扶淵大肆覺得她對那妖異之人所送的東西不善,從而道出這話,才是稍稍將事態自行擴大,危言聳聽。
長玥神色微變,並未立即言話,手指依舊在懷中的白狐與白貂身上撫動,待默了片刻,才低沉出聲,“扶淵公子怕是誤會了,宮主對扶玉如何,扶玉自是清楚。這幾日,扶玉對宮主也是極為尊敬,言聽計從,扶玉能如此收斂心性,一心相待宮主,難道還不成?”
扶淵再度抬眸朝她望來,剛毅的瞳孔內仍是略有複雜,欲言又止,奈何卻並未言話。
長玥興致缺缺,轉眸挪開目光,一時,也不願與扶淵多做交談。
這扶淵終歸是那妖異之人身邊近侍,自是護主心切,她慕容長玥自是做不到像扶淵這般忠誠,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又有何可多說的。
心思至此,長玥暗自冷笑,待片刻後,便斂了斂神,目光靜靜朝周遭之人望去,逐一打量,神色幽遠。
不多時,烤肉已是熟透,扶淵將烤肉從火堆上挪下,隨即朝長玥遞來了一隻羊腿。
肉香四溢,瞬時,懷中的兩隻東西再度揚高了頭,眼睛,就這麼圓滾滾的盯住了羊腿。
嗜血成性的東西,聞了這味道,自是無法平靜。
長玥朝懷中的白狐與白貂冷掃一眼,隨即借了扶淵的匕首,割了些羊腿肉放在地上。
霎時,懷裡的白狐與白貂嗖的從長玥懷中蹦了下去,大抵是太小,加之腿腳並未強硬,落地時,還雙雙嘰嘰的慘呼一聲,身子也在地上滾了兩圈,待靠近烤肉後,便張嘴大口的開始撕咬。
長玥目光垂落,靜靜凝望,待片刻,才抬眸朝扶淵落去,卻見他眉頭微蹙,朝她出聲道:“白狐與白貂,若已生肉為食,倒可培養其野性。”
這言下之意,便是給這兩隻東西喂烤肉倒是不妥了。
長玥神色微深,並未言話,這時,扶淵則是伸手將還未來得及上火烤的羚羊肉割了一些,扔在了白狐與白貂麵前。
一時,這兩隻東西驚喜發狂,噬咬動作也越發的快,那腦袋上通體的白毛,皆被羚羊肉上的血染紅,瞧著倒是猙獰不堪。
長玥神色微動,按捺心神一番,終歸是淡然出聲,“若是將這兩隻東西養得太野性,待它們大了,倒也不易親近。”
扶淵剛毅無波的道:“扶玉姑娘許是不知,這些東西,誰給它們東西吃,長久如此,誰便是它們主子,縱是滿身野性,也定不會不親近喂食之人。再者,靈禦宮中,宮主也養了不少這類東西,無論是白狐白貂,還是蒼狼野豹,如今,皆親近宮主。”
是嗎?
那靈禦宮中,不止是養了成群美人兒,竟還養了那些嗜血之物?
一時,長玥心下也沉了半分,未及言話,這時,扶淵則是突然伸手將地上的白狐與白貂拎了起來。
地上的肉還未吃儘,被拎起來後,這兩隻東西便肆意掙紮,甚至開張口想要咬扶淵的手,那圓鼓鼓的眼睛,也一直盯著地上的肉,無疑是凶相畢露。
長玥斂神朝扶淵望去,扶淵則將白狐與白貂朝她遞來,隻道:“這些東西還小,不易過食,而今肚子已脹,若再讓它們吃下去,並非好事。”
長玥並未伸手去接,淡道:“嗜血的東西,自該吃飽。”
“若吃得太飽,便會失了野性,你看,如今這兩隻東西,可是野得狠。”扶淵再度出了聲。
長玥興致缺缺,唇瓣上終於是勾唇了半分諷弧。
扶淵剛毅凝她,片刻,他眉頭也幾不可察的皺了起來,低沉道:“這兩隻東西若是訓好,自後定會大用處。扶玉姑娘若是這般不當回事,宮主煞費苦心的送你這兩隻東西,無疑是枉費心思。”
他這話說得直白,然而語氣之中卻又有些淡漠與冷沉。
長玥眼角抑製不住的挑了挑,心下重重起伏,難以平息,待默了片刻,她才按捺心神的淡道:“先不論這兩隻東西是否有用,就言宮主既是將它們送給扶玉,扶玉自是不敢怠慢。”
這話有些委婉。
待嗓音落下,長玥便伸手接過了白狐與白貂,這兩隻東西依舊動彈,甚至還想扭頭嗜咬長玥的手,長玥也僅是拎著它們的後脖,並未讓它們得逞。
直至它們動彈得累了,長玥才稍稍將它們的臉擦了擦,而後才放於懷裡。這兩隻東西瞬時就蜷縮一起,合了眼,開始睡了。
周遭之人的烤肉也已熟透,紛紛開始喝酒吃肉,熱鬨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