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那妖異之人,終歸還是贏了。亦如他的話一樣,無論她今夜是否能撫得一鳴驚人之琴,就憑這身暖玉的衣裙,便足矣轟動全場,更轟動整個京都。
待登得台子上時,長玥神色已是極為沉寂,步入台子正中,她便席地而坐,全然無視周遭震驚愕然的紛繁目光,麵色平寂。
長琴,也順勢置在了膝蓋上,十指,緩緩而抬,放在了琴弦。
此際,四下近乎於詭異般的沉寂,垂眸掃去時,便見那跳躍的篝火映亮了他們的瞳孔,將他們眼中那驚愕與複雜之色,全然點亮。
“扶玉美人兒,好生彈奏,可莫要丟了本宮臉麵。”正這時,詭異沉寂的氣氛裡,那不遠處的妖異之人,勾唇而笑,挑著嗓子悠然出聲。
長玥淡沉的掃他一眼,並未言話,僅是垂眸下來,那修長的指尖,突然間,肆意而彈。
不同於其她女子獻藝時的琴曲悠揚,婉轉悅耳,長玥指尖動作極大,雷鳴迅速,指尖下的琴弦,也是猛然顫動,像要被震斷似的。
那一股股豪邁咆哮的音調,也嗖然而出,那大氣冷冽的音色,亦如大漠孤煙下的飛鴻激昂,令人聞之,滿身鬥誌,似是心口有什麼東西的昂.揚,在咆哮,在壯大。
霎時,在場之人紛紛變了臉色,有人聽得入神,也有人聽得皺眉,甚至於,麵麵相覷,惱怒鄙夷。
長玥指尖未曾停歇,待曲子入得高.潮時,指尖力道越發大增,一股股內力,也從指尖溢然而出。
瞬時,在場之人的臉色,也有最初的震驚與複雜,全數變得驚愕慘白。
一些官家女子,眉頭已是緊蹙,麵上也毫無血色,那纖細的手指,也緊緊抵在胸口,似是極其難受。
長玥一直垂眸,不曾抬眸觀望,心下淡漠麻木,甚至有那麼一刻,她竟是當真想將所有內力傾注而下,以琴為刃,殺光在場的所有人。
隻是這思緒也僅是剛在心底滑過,片刻,一道悠揚的笛聲驟然而起,曲調優雅平然,隨和婉轉,就像是寒冬臘月之中的一抹暖陽,直直的穿透而來,瞬時將長玥激昂的琴音掩下三分。
長玥神色微變,下意識的循聲而望,便見那鶴立人群之中的蕭意之,正執簫而奏,那雙溫雅沉寂的眼,就這麼隔著火光與人海,靜靜望她。
一時,長玥皺眉,指尖力道越加發狠,卻是片刻,那蕭意之的曲調也是不降反増,那悠揚的曲調中,似也突然夾雜內力,驀地襲來。
簫聲入耳,層層震動,頃刻間,長玥隻覺心神微亂,心口也是一痛,還未回神,指尖下的琴弦驀地一斷,喉嚨,也有腥熱噴然上湧,唇瓣抑製不住的開啟,霎時噴出了一口血來。
一時,琴聲戛然而止,徒留委婉簫聲悠揚而動。
周遭,詭異般的死寂,在場之人,麵色蒼白,神色震驚難耐,紛紛如刃如束的朝長玥望著,心底起起伏伏,皆在心中開始暗道,這台子上大逆不道的女子,定要沒命了。
冷風簌簌,寒氣逼人,心口的疼痛,仿佛早已超越忍受範圍,讓長玥的臉色也驟然蒼白。
她伸手緊緊的抵著心口,目光如刃的朝那蕭意之望去,則見他終歸是停了下來,短簫挪開了薄唇,那雙眼睛,早已沒了溫潤,反倒是深邃如淵的盯著她。
恨意上湧,似要驚天的噴薄而出,長玥那雙被火光交織的雙眼,早已開始怒紅。
蕭意之,竟又是蕭意之!
上次宮亂,他親自差人將她押入天牢,令她絕望撞死牢牆,而今她重生,這人再度以簫傷她,害她琴斷音毀,嘴裡噴.血。
這人,竟是膽敢第二次傷她!這股子的滔天恨怒,早已如魔般肆意增長,令她袖中的手早已緊握成群,恨不得徹徹底底捏碎他那張偽善精致的麵容。
冷風浮動,氣氛詭異森涼。
周遭之人皆未動,也未言話,待氣氛沉寂片刻,便已開始有大臣扯著嗓子怒吼,“大膽妖女!竟敢當眾彈奏不祥之曲鼓風,辱沒國威,害人不適!皇上,得將此女抓住,好生審問,看看她是否是鄰國派來的尖細,欲擾亂我大昭國人的誌氣。”
這話一出,周遭倒有幾人扯聲附和。
主位上的皇帝臉色也是極其陰沉,並未言話,僅是轉眸朝那禦林軍統領一掃。
那統領立即會議,抬手一揮,霎時,數十名禦林軍迅速上台將長玥圍住,抽劍直指,當即要朝長玥襲來。
長玥冷眼以對,心下沉寂,卻是全然不動,任由禦林軍的劍尖猛然襲來。
她瞳孔驟然微縮,雙手成拳,卻並未起身對抗,她的眼風就這麼凝向了那人群中興味而笑的妖異之人,兀自觀望。
她在賭,在豪賭,賭那妖異之人定不會讓她在此際喪命。
縱是棋子,也該有棋子的命數,即便無足輕重,可丟可棄,但棋子若是行事,有開始,便該有合理的結束,更何況,一旦她此際一死,對那妖異之人並無好處,今兒在場之人皆知她是妖異之人身邊之人,若她被當做妖女處死,而那妖異之人,又豈能逃過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