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蕭意之背叛,命途陡變之後,而今孤然而活,滿身仇恨的她,已是不信任何人了,行事之中,也寧願獨來獨往,而這些所謂的暖榻之事,屈就靈魂與自尊,的確是難忍,卻也必須得忍。
奈何,明明心下都已說服自己妥協,然而此際僵然而躺,渾身上下,也覺驚心動魄,哀涼落寞。
僅是片刻,身旁的被褥稍稍被掀開,長玥回神過來,雙手,瞬時緊握成拳。
也本是以為這妖異之人要躺下來了,躺於她的身側,奈何屏息強忍心緒之際,周遭燭火,竟是隔空而亮。
瞬時,滿屋燭火齊齊而燃,滿室亮堂。
長玥眼前驟然而明,心下陡然而驚。
隔空滅火已是內力渾厚,然而這隔空點火的本事,無疑是鬼魅到了極點,她早知這妖異之人武功了得,深不可測,然而她卻是未料到,這人的本事,竟已玄乎到了這般地步。
心思驚愕沉湧,一時之間,難以回神。
正這時,耳畔突然揚來一道懶散輕笑,那悠然邪肆的笑聲瞬時將周遭沉寂的氣氛迅速打破。
長玥下意識的回神,轉眸而望,便見妖異之人正懶散坐在她身邊,那異色的瞳孔正興味的朝她落著。
長玥眉頭幾不可察的一皺,片刻之間,已是故作自然的挪開了目光。
正這時,妖異之人倒是慢悠悠的出聲道:“扶玉美人兒這般緊張,莫不是當真以為本宮要對你如何?”
長玥沉默,並未言話。
“本宮金尊貴體,縱是要讓人侍寢,也定是要讓正常女子侍寢,而扶玉美人兒這般活死人,睡在本宮枕邊,倒也慎人不是?”柔膩的嗓音,卻卷著幾分不曾掩飾的戲謔。
長玥終歸還是忍不住再度抬眸朝他望來,卻方巧迎上他那雙修長悠然的眼,乍然觀望間,隻覺他眼中卷著太多的戲謔與張揚,甚至,還透著半分令人不易察覺的深沉與幽然。
“宮主既是不喜扶玉,此際,又為何要讓扶玉暖榻?”心思周轉片刻,長玥恭敬緩慢的出了聲。
他勾唇而笑,異色的瞳孔興味盎然的鎖她,“若不如此,戲份,又豈能逼真?再者,寒夜冷沉,扶玉美人兒身子雖不暖和,但為本宮稍稍暖暖被褥,也是尚可。”
長玥微怔,瞳孔也是幾不可察的縮了縮。
他則是慢騰騰的掀被下榻,懶散斜靠在榻邊,風情萬種的朝長玥道:“這隔牆有耳之理,本宮也與扶玉美人兒說過。說來啊,這大昭京都的人,著實小人了些,便是麵如君子,卻也是陽奉陰違,儘乾些偷聽牆角之事。”
長玥心下更是起伏,此際不用多想也知方才一幕究竟是為何了。隻不過,即便是做戲,竟也能像方才那般做得如此惟妙惟肖,若非此際這妖異之人言明,她定是要認為這妖異之人當真打算讓她慕容長玥與他同枕而眠了。
長玥沉默片刻,才強行按捺心神的從榻上坐起,抬眸直直的觀他,“宮主方才之意,是方才有人在外偷聽?”
他懶散而笑,並未言話,卻算是默認。
長玥神色微微一聲,恭然的嗓音也瞬時一沉,繼續道:“扶淵公子伸手也是了得,而那幾名護衛此處的靈禦宮侍衛也是武功極好,如此,竟也會有人靠近這裡,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聽牆角?”
再者,她與這妖異之人之間,倒也沒什麼可說,那屋外之人,又有什麼可偷聽的?
長玥話語極其直白,嗓音雖是恭敬,但卻抑製不住的夾雜著疑慮與質問。
相較於長玥的滿麵沉寂,他倒是顯得懶散隨意,僅是柔膩膩的道:“本宮曆來慷慨,既是有人要偷聽牆角,本宮自然要讓他得逞不是?”
如此說來,此人自是暗自允許讓那人偷聽牆角了?甚至於,他早就在她全然不知的情況下就知會過扶淵這些人了?
思緒翻轉,一時之間,長玥隻覺毛骨悚然,心下深處,也是冷沉一片。
自打與這妖異之人相處,便已無數次被他戲弄與算計,便是到了此際,夜色深幽,竟也還是逃不過他的算計。
不得不說,此人就像是一汪深潭,涉足之人,必須得堅韌苟且的偷生,若是不然,一旦頂撞他,忤逆他,甚至無法做到對他虛以逢迎,那便隻能等著被溺亡。
心思至此,長玥垂眸下來,縱是心有冷冽,卻也是無奈脫力。
她並未立即言話,僅是緩緩掀開被褥下榻,待站定在他麵前,才恭敬低道:“宮主心思,扶玉自是難以揣度,隻是,若宮主下次欲要做戲,也望宮主提前與扶玉說上一聲,若是不然,扶玉擔憂會誤會宮主。”
他異色的瞳孔依舊在她麵上興味盎然的流轉,懶散道:“誤會又能如何?難不成,方才若是本宮當真假戲真做了,扶玉美人兒與本宮同枕而眠,竟還覺得委屈了?”
他語氣微微有些挑,柔膩的嗓音,竟是再度增了幾分質問。
長玥神色微變,心下也稍稍湧出幾分起伏。
這人這般語氣,若是她回答不善,自要惹惱這極其自戀之人的。
思緒周轉,待默了片刻後,長玥才低聲恭敬的道:“宮主誤會了,長玥並無此意。”
他繼續微挑著嗓子道:“當真是本宮誤會了?但本宮當時拉你在榻時,扶玉美人兒,可是想反抗呢。”說著,話鋒也是稍稍一轉,繼續道:“本宮倒也奇了,今兒那楚灼都能與扶玉美人兒同乘一騎,甚至還可同坐一處,親密而聊,怎到了本宮這裡,稍稍碰你一下,扶玉美人兒便成炸毛的貓了?”
“方才宮主突然熄燈,甚至也是突然拉倒扶玉,扶玉一時之間未能反應過來,是以下意識的抗拒。”說著,抬眸直直迎上他的目光,繼續道:“而今戲已演完,宮主貴體,也該休息了。”
他異色帶笑的瞳眸稍稍深了半分。
長玥坦然盯他,神色倒是分毫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