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素然一愕,滿眼通紅的朝她望來,然而長玥已是踏步往前,淡然無波的朝她身邊行了過去。
妖異之人與二皇子一走,在場之人,也開始紛紛的挪步跟去。
一時之中,群美雲集,婀娜娉婷,細看之下,怕是半個京都城的官員千金皆已領著奴仆一道赴了今日之約。
不得不說,那妖異之人也不過是僅在那狩獵之日出儘風頭罷了,甚至無官在職,此番相約梅林,卻又這麼多閨閣之女赴約而來,看來這些女子,不是衝著妖異之人的容貌與金銀而來,那便是衝著妖異之人深得惠王與晏親王那狗賊賞識而來了。
一想到這兒,長玥冷沉無波的心底,也漫出了幾許歎意。
自打父皇一走,而今的大昭百官,無疑是趨炎附勢,猶如牆頭之草,日日皆盤算著私心,不成體統,也無半分的正值與清風可言。
這大昭,縱是不被鄰國吞沒,也會爛如敗絮,自取滅亡。
越想,越覺心思厚重,行走之間,麵上的神色與臉色,也是清冷至極。
在場的女子,大多微愕的朝她望著,卻不曾有人敢真正與長玥靠近,個個皆對她避之甚遠,生怕長玥那滿是紅腫的臉夾雜著晦氣,衝.撞了她們。
天寒地凍,縱是天色微好,但依舊顯得厚重,朦朧,甚至陰沉。
人從梅花林中過,偶爾碰到了梅花枝,撞落了枝頭寒梅,也是自然,隻是行人一多,個個都撞落了花瓣,是以乍眼觀望間,入目的,皆是一片梅花紛飛,清風簌簌之景。
許如煙所說的流觴曲水之處,並不太遠。
一行人還未走得半盞茶的功夫,便已抵達那流觴曲水之處。
大昭京都,也算是雅人繁多,除了大昭東湖泊內的鬥詩會以外,那些大昭才子,倒也皆喜流觴曲水,亦或是撫琴而對。
在長玥的記憶裡,這處梅花林子,興盛不久,始栽與八年前,若論年份來說,這梅林也不過八年歲月,也算年輕。隻是,因此處栽種的全是梅花,加之花開又在天寒地凍的時日,是以常日來此的人並不多,除了那些文人雅客極喜此地,甚至還在此地鑿了曲水,費儘周折的引流之外,常日倒也清冷至極。
而這處流觴曲水之地,池水之邊,竟也稍稍長了青苔,看著倒是略顯荒涼。
隻是,那許如煙似是早有準備,已在曲水之旁鋪了地毯,放上了坐墊,周遭之處,還安置著不少的竹凳屏風,顯然是有備而來,卻也想得周到。
隻是,這處流觴曲水之處,卻因她的這些準備與安置,瞬時減卻了天然靜謐之意,反倒是活生生的被折曲著的演變出了幾分俗然鬨市之色。
此番人來繁多,眾女言笑晏晏中,氣氛熱鬨非凡。而那一身頎長的妖異之人,便已與許如煙停留在了曲水之邊,麵上的笑容,也越發的柔魅如風,給人一種邪肆甜膩之意。
“此處,皆是如煙姑娘布置的?”妖異之人勾唇而笑,懶散隨意的問。
許如煙微微點頭,溫和緩道:“的確是如煙今早差人所為,就為給各位一個安和賦詩之地。不知,衍公子可喜?”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卻是並未言話,一旁二皇子倒是微謔出聲,“能將此處如此改造,倒也算是大活兒了,甚至還能在短短的時間中完成,還能將屏風凳子這些東西都搬來,看來如煙姑娘帶入京都城內的隨從們,皆是勤勞快手呢。”
許如煙微微而笑,“二皇子過讚了,如煙的隨從們,不過是兢兢業業,皆不是偷懶之輩罷了。”
待這嗓音落下,她已是再度轉眸,朝妖異之人望來,繼續問:“衍公子不言,可是對如煙這番布置,略有不滿?”
“不滿之意,倒是未有。如煙姑娘能將此處如此布置,倒也深得本宮心意。隻不過……”正這時,妖異之人慵懶柔魅的出了聲,然而話剛到這兒,他卻突然頓住。
隨即,在眾人神色各異的目光中,他勾唇而笑,慢悠悠的繼續道:“隻不過,此番邀諸位而來,本宮才該是招待一方,不料本宮還未出手,如煙姑娘卻已是為本宮準備得如此周到,說來,本宮倒得感激如煙姑娘了。”
許如煙稍稍鬆了口氣,矜然而笑,“衍公子客氣了。衍公子差人親自送上請帖邀我等出門賞花,也是好意,如煙與家妹,皆心生微暖。而如煙此番差人布置此處,是如煙對衍公子的心意,也是對二皇子,以及對在場的各位姑娘的稍稍心意。”
妖異之人興味而笑,懶散觀她,卻是並未再言話。
許如煙矜持溫然的凝他兩眼,隨即,便開始率先邀他與二皇子一道在曲水邊的軟墊上入座,而後,也開始朝身邊的婢女示意一眼,婢女們皆會意而動,開始邀在場的其餘女子也紛紛就坐在矮凳上。
一時,周遭有屏風遮擋,冷風倒是減卻不少。而曲水之內,水流微微,倒也能聽得流水潺潺之聲。
許如煙並未閒著,公然平靜的落座在了妖異之人身旁,隨即,她又招攬了幾位閨閣之女一道落座在曲水之邊。
待幾人一道坐定,而後,有婢女專程為曲水之邊的所有人都倒了茶,隨即,在熱茶微微冒出的白氣裡,這場流觴曲水之會,便也正式開始。
大昭京都的深閨女子,大多人的腹中皆有筆墨,隻奈何,這場流觴曲水,女子們的才情倒是彰顯淋漓,而那二皇子與妖異之人,一人笨拙,賦詩不通,一人,則是妖異隨意,似是故意的出口庸俗。
這場詩會,有這兩個男子的加入,著實是大變味道,奈何這些在場的女子們雖愕然,但卻並未太過展露,甚至於,有幾名女子,還會違心的出言讚歎。
整個過程,長玥淡然靜坐,神色淡漠平然,一言不發。
懷中的白狐,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竟與那妖異之人一樣的懶散,似是渾身無骨。
待一場流觴曲水下來,輸得最多的人,竟扭轉事實的成了那幾名後來加入的女子。
二皇子與妖異之人皆興致盎然,麵色帶笑,安然坐在軟墊之上,並無動彈之意,顯然是興致大好,欲要繼續暢玩兒下去。
隨後,再度有幾名女子替換而上,繼續賦詩作樂,大抵是眼見妖異之日與二皇子皆是滿麵笑意,周遭的氣氛,也逐漸緩和熱騰起來。
長玥兀自靜坐,除了幾名女子的詩詞稍稍能聽之外,那妖異之人與二皇子的詩句,著實不可入耳,待半晌後,她終歸是不願再聽下去,僅是默了片刻,便稍稍起身朝立在一旁的二皇子的隨行的禦林軍淡道:“我入梅林中賞賞花,若我家宮主問起我了,你便如是回道。”
那禦林軍僅是朝長玥滿是紅腫的臉掃了一眼,便乾脆垂眸下來,又因妖異之人之故,對長玥倒也算是有禮,甚至略微恭敬的點了點頭。
長玥凝他一眼後,便抱著白狐轉了身,緩步朝另外的方向而去。
越是與那流觴曲水之處離得遠,那些虛假的應和與笑聲,便越發的從耳中抽離。
長玥足下緩慢,神色淡漠清冷,待走得遠了,耳裡已聽不到任何嘈雜之聲時,她才駐足下來,終於是,微微的鬆了口氣。
待駐足沉靜片刻後,心下平靜,鬆然無波,她開始轉眸朝周遭望了望,而後,微微提氣,足下一蹬,瞬時,身子騰空而起,飛出梅林。
而待垂眸觀望,身下的梅林,花開爛漫,壯觀延綿,這種美景,無疑是壯然之至,震撼人心。
隻奈何,景致大好,但她卻並未太過留戀,僅是騰空而躍,待抵達梅林儘頭,她才速速下落,站定在地,而後,稍稍整理了一番淩亂的青絲與衣袂,隨即,淡漠的朝京都主道的方向迅速而去。
長玥行得極快,待抵達京都主道,便尋了一家當鋪,將身上的一枚暖玉折成了銀票與一些碎銀。
直至長玥離開當鋪,那當鋪的掌櫃仍是拿著那枚暖玉,嘖嘖稱奇,不曾回神,嘴裡還失神般的念道:“開了當鋪幾十載,各種珠玉皆見過,但這枚暖玉,摸之發暖,色澤純透,絕品,絕品啊!”
天色寒涼,冷風驟起。本是暗沉的天色,此際,卻莫名的顯得越發的暗然。
迎麵而來的風,猶如刀割,略生疼痛,長玥出得當鋪後,便雇了一輛馬車,迅速遠去。
馬車內,顛簸搖曳,速度快然,半晌後,馬車才停了下來,車外揚來那禦車之人的嗓音,“姑娘,國師府到了。”
這話一落,長玥神色微動,已是緩緩掀簾下了馬車,待將碎銀給了禦車之人後,那人才駕著馬車,搖晃離去。
一時,風聲簌簌,寒涼刺骨,無聲之中,透著幾分涼薄之意。
長玥轉身,目光朝不遠處的國師府望去,待按捺心神一番後,才緩步往前。
“站住!你是何人,來這國師府做何?”待長玥剛靠近府門,便被門前兩名家丁攔下,其中一人冷聲質問,待目光看清她滿是紅腫的麵容後,神色也顯得越發疏然與鄙夷。
長玥麵色不該,神色清冷,“望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故人來訪,欲與國師探討太極之書,求國師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