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也不難理解那名禦醫出得殿門時,麵色驚恐,步伐踉蹌了,無論是誰見了妖異之人竟從口中吐露蠱蟲,此等鮮血淋漓而又驚悚惡然的場麵,怕是無人能淡定而觀,真正的做到平心靜氣。
長玥沉默著,思緒翻湧,不曾平息。
待半晌後,她才強行按捺心神,再度抬眸朝他觀來,低沉恭敬的問:“宮主腹中,怎會有蠱蟲?”
他懶散而笑,並未立即言話,那神色之中,微待調侃與微然的不屑,似是在覺扶玉在言廢話。
隻是,即便如此,待片刻過後,他仍是懶散柔膩的回了話,“本宮擅骨,自也會試蠱。怎麼,扶玉美人兒覺得詫異?”
長玥神色微動,恭然緩道:“扶玉的確略有詫異。再者,宮主既是蠱術與醫術皆了得,又為何會讓腹中的蠱蟲傷了自己?”
他輕笑一聲,不以為意的懶散道:“烈馬也有失蹄之時。而本宮,自也有失策之際。這隻蠱蟲,烈得緊,不易降服,縱是在本宮腹中已有幾載,但其烈性仍是不減,每當這寒冬臘月,梅花開放時,便會鑽出來稍稍作亂呢。”
說著,目光邪肆張揚的朝長玥掃視,興味盎然的轉了話題,“而今,本宮身子倒是著實傷得厲害,扶玉美人兒既是知曉了,是以這幾日,倒得勞煩扶玉美人兒好生服侍本宮了呢。”
他的話微有上調,語氣柔膩,調侃之意也是十足,顯然是雖在開口讓她好生服侍,然而卻是話中有話,似在戲謔,更似在調侃。
長玥垂眸下來,思緒翻轉片刻,恭敬緩道:“宮主受傷,扶玉,自是得好生照顧。宮主放心便是。”
說著,嗓音稍稍一沉,話鋒也微微一轉,低問:“宮主既是已經將蠱蟲吐出,想必身子定無大礙了,不日便可全然恢複,可是如此?”
他輕笑一聲,待笑聲落下,仍是並未言話。
屋內的氣氛,再度沉寂。
長玥忍不住再度暗自的歎息一聲,隻道是這妖異之人心思不定,喜怒無常,與他對話,著實費力,若沒有好耐性,怕是當真不能從他嘴裡套出半點話來。
“扶玉美人兒此際的心裡,便是盼著本宮早日恢複?”待半晌過後,他才懶散柔膩的問,卻是並未回答長玥的話。
長玥微怔,待斂神一番,才恭敬點頭。
他懶散而笑,挑著嗓子柔膩膩的道:“扶玉美人兒擔憂本宮,本宮倒是心生寬慰,但本宮許是要讓扶玉美人兒失望了。”
長玥神色再度抑製不住的變了半許,終歸是緩緩抬眸,朝他望來,不料他那異色的瞳孔正凝落在她的麵上,待她抬眸,二人目光便徹底重合,一人目光陳雜,一人則是妖異如痞。
“宮主此言何意?”長玥坦然而問,並未避諱他的目光,僅是淡然直白的朝他望著,恭然而問。
待這話落下,他薄唇一勾,笑容越發的顯得風華妖異,如魅如痞,隨即,他並未言話,反倒是慢悠悠的垂眸下來,再度伸手風情不淺的掠了掠額前頭發,悠然道:“那蠱蟲萬金難得,世之少見,既是自行從本宮嘴裡爬了出來,本宮,又怎舍得丟棄,嗬,待它們爬出後,本宮便再度將它們放入了嘴裡,強行咽下了呢,嗬,此舉,倒也惹得那幾名大昭禦醫滿麵驚悚,神色震顫不堪。本宮倒也奇了,你們大昭宮闈的禦醫,就這點定力?”
本是猙獰至極的事,卻被他這般懶散柔膩甚至不深不淺的隨意言出,長玥此際,倒也不得不佩服這妖異之人的勇氣與魄力了。
隻是這妖異之人終歸是略有潔癖,向來也是多金多財之人,培育的蠱蟲也不少,如此,又究竟是何種蠱蟲,竟令他不顧常態,竟然還將那從嘴裡爬出的蠱蟲繼續吞咽下去?
心思至此,疑慮浮動。
正這時,妖異之人勾唇而笑,戲謔調侃的問:“扶玉美人兒怎不說話了?莫不是,扶玉美人兒也被本宮吞蠱之事嚇著了?”
長玥應聲回神,麵色淡然,並無太大的起伏。
待片刻後,她便恭敬平然的出了聲,“大昭宮中的禦醫,大多老態龍鐘,也未曾見過太多世麵,的確無靈禦宮中侍衛那般的魄力與定力。再者,宮中吐蠱而又吞蠱,此舉怪異而又特殊,那些禦醫被驚著,也是正常。”
他慢悠悠的道:“扶玉美人兒這是在為大昭的禦醫辯解?”說著,輕笑一聲,繼續道:“這大昭與你已無關係,便是到了此際,扶玉美人兒仍還放不下大昭,更放不下宮中禦醫?”
長玥平然恭敬的道:“扶玉並無此意,扶玉僅是按照常理而言罷了。再者,宮主威武,那些宮中的禦醫,自也不及宮主的半分魄力與勇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