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散柔膩的嗓音,卻卷著幾分風情萬種,令人突然一聞,頓覺滿身疙瘩。
長玥眼角也抑製不住的稍稍一抽,忍不住心生咋舌,隻道這妖異之人著實言行怪異,鬼魅如妖了。
長玥並未言話,待片刻,便按捺心神的點了點頭。
待將弦琴放於妖異之人麵前時,他也未耽擱,那雙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一抬,修長的指尖也在琴弦上一勾,瞬時,突兀刺耳的尖銳之聲陡然而出,一時之間倒是震得長玥的耳朵都略生疼痛。
此人之琴,不若蕭意之簫聲那般婉轉悅耳,反倒是帶了內力,待內力夾雜著突兀琴音而出,這後果,怕也並非這拜月宮中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奴能夠承受的。
長玥心下陡然一沉,則是片刻,眼見妖異之人手指一動,又欲撫琴,她瞳孔微縮,先他一步出聲道:“宮主撫琴,倒是尚可。但宮主傷勢未愈,還望宮主撫琴之時莫要增賦內力,以免身子不適。”
他修長的眼角稍稍一挑,轉眸朝長玥望來,笑得不淺,竟也是極為難得的將她的話聽了進去,懶散道:“扶玉美人兒既是這般說了,本宮心生寬慰,自會收斂些。”
嗓音一落,便已回眸,修長的指尖再度朝琴弦上肆意而挑,瞬時,一縷縷震蕩而又尖銳的琴音源源不斷的震顫而出,琴音繚亂無章,刺耳突兀,但這回,卻是獨獨未帶半許內力。
長玥淡立在他身邊,目光掃著他那亂飛而彈的指尖,一時,心下深處再生歎息。
這妖異之人,曆來自傲自戀,受不得刺激,誰人若是在他麵前不恭,亦或是搶他風頭,他自也會不顧一切的自傲而上,渾然不顧後果,亦如此際,蕭意之不過是夜裡奏效,他便淩亂撫琴,如此,琴瑟相合,倒也是突兀刺耳,他倒是過足了癮,但亂琴入耳,持續聽聞,於他身邊的人來說,無疑是種煎熬。
幸得那蕭意之一曲完畢,便已停了簫聲,妖異之人再度撫琴片刻,則因無對手的陪襯,是以倒也顯得興致缺缺,待隨意撫琴一會兒,那雙手指也戛然而停。
瞬時,周遭終於是安靜下來,沉寂之中,竟是透出了半分壓抑。
長玥暗自鬆了口氣,本是微微攥緊的拳頭,此際也緩緩鬆開。而那軟榻上的白狐與白貂,則已是睡意全無,雙雙伸長著脖子朝這邊瞪眼而來,幾枚眼珠子皆映襯著周遭燭火,光亮四溢,竟是極為難得的顯得無比清明,神采奕奕。
“大昭惠王著實無趣,僅來一首曲,本宮倒是還未儘興。”待片刻,妖異之人懶散柔膩的出了聲。
寂寂的氣氛裡,光火搖曳,昏黃的光影也隨之而動,略微透著幾分壓抑與厚重。
長玥兀自沉默,並未言話,待半晌後,才按捺心神一番,低聲淡道:“宮主之琴特彆,蕭意之自詡難敵,便放棄了。”
她這話,話語委婉,語氣淡然無波,隻是待嗓音落下,妖異之人則是輕笑一聲,慢悠悠的道:“扶玉美人兒這話說得也是。想來那大昭惠王若是知曉扶玉美人兒這般評判,他那張麵色不改的臉上,怕是也得動容幾分。”
長玥心下微沉,未再言話,清寂的氣氛裡,妖異之人興味盎然的掃她幾眼,又道:“這會兒周遭倒也終於平靜,扶玉美人兒,不若再來幾局?”
長玥神色微變,目光觸及上圓桌上的棋盤,腦門便已微微生疼,奈何縱是萬般不願,眼見那妖異之人竟是伸手在棋盤上落下了一子,無奈之下,她終歸還是強行忍住了心緒,再度緩身坐在了他身邊,拈子對弈。
整個過程,長玥心緒低沉,再加之興致缺缺,是以幾局下來,接連大輸。
妖異之人則是贏得滿麵笑意,竟是越戰越勇,待夜色深沉,三更已過時,長玥渾身僵然疲乏,整個人都略顯困頓。
“夜色已深,宮主倒是該休息了。”待這局終於完畢,未待妖異之人伸手撿回黑棋,長玥已是故作淡然的出了聲。
他修長的眼角稍稍一挑,異色的瞳孔慢悠悠的朝她落來,則是片刻,意味深長的笑了,“春閨夜色,扶玉美人兒等不及了?”
長玥一怔。
他懶散觀她,嗓音一挑,繼續道:“今夜需侍寢,扶玉美人兒莫不是忘了?”
長玥頓時猶如冷水澆頂,當即清醒過來,連帶本是略微困乏的雙眼,此際都顯得格外的通明透徹。
是了,竟是差點忘了這茬。
但待心思周轉片刻後,倒又釋然開來。她如今猶如活死人之軀,依靠蠱毒而活,這妖異之人也曾親口說過他對她不會感興趣,是以,縱是同枕而眠,兩人相觸,也不會發生什麼,她隻需當做是換了個地方睡覺罷了。
思緒至此,長玥默了片刻,才低沉緩道:“此際夜色尚晚,加之宮主身子有恙,扶玉才擔憂而勸,欲讓宮主早些休息,而今夜侍寢之事,扶玉,也不曾忘記。”
他似是略微滿意,邪肆如痞的道:“扶玉美人兒既是這般為本宮著想,本宮自也不會拂了扶玉美人兒的意思。”
說著,慢悠悠的伸手朝她遞來,勾唇而笑,“夜色尚深,今夜,便勞扶玉美人兒好生伺候了。”
長玥麵不改色的伸手接住了他的手,身形一動,淡然的站了起來,隨即又伸著另一隻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而後稍稍用力,將他扶了起來。
此番行走,他依舊是將身子的大部分重量靠在了長玥身上,長玥暗自撐著,待行至榻旁,她才扶著他坐下,隨即便開始伸手為他褪靴,而後解衣。
整個過程,他一言不發,僅是興味柔笑的望著長玥,待長玥將他外袍褪下,隻剩褻.衣時,眼見長玥正要扶著他入得被窩躺下,他眼角則是稍稍一挑,勾唇而笑,“春閨風月,若是連褻.衣都不褪,豈能儘興?”
長玥微怔,淡然觀他,“雖是夜色春閨,但也是寒冬臘月。宮主若是不嫌冷,扶玉這便為你將褻.衣褪下。”
他眼角稍稍一抽,笑得慵然而又邪肆,“扶玉美人兒這話倒是掃興。本宮且問你,可懂男女風月?”
長玥麵色不改,不答反問,“宮主究竟想說什麼?”
他裝模作樣的朝她擠兌兩眼,如妖如痞的道:“男女之事,扶玉美人兒可經曆過?亦如,翻雲覆雨之事,扶玉美人兒以前,可曾與大昭惠王做過?”
懶散而又露.骨的話語,這回倒是讓長玥徹底的明白過來了。
這妖異之人,竟是當真寂寞難耐了。
若是她以前聽得這話,自會羞澀難當,甚至羞而憤慨,但此際聽得這話,心底深處,倒也無太大感覺了。
如今的她,身心早已千瘡百孔,除了靈魂還能是自己的之外,便是這副依靠蠱蟲而活的軀體,也似是早已不屬於她了,而這些男女之事,也早在她的擔憂與驚恐之外,是以,即便聽得這話,雖略又詫異,但也絕非會惱羞成怒。
她靜然而立,兀自沉默。
待片刻後,她才淡然回神,目光也極其平然的朝他盯著,認真而又低沉的道:“宮主之令,扶玉曆來無本事違逆。是以,性命與風月相比,隻要能保得性命,縱是宮主想與扶玉風月,也並無不可。隻不過,扶玉活死人之軀,全身借著蠱蟲而活,滿身的千瘡百孔,猙獰狼狽,若是,宮主當真願與扶玉雲雨,宮主自便便是。”
這話一落,長玥凝在他麵上的目光分毫不動。
待片刻後,她則是見他稍稍挑了挑眼角,麵上邪肆如痞的笑容,也逐漸斂卻了半許。
他並未立即言話,那雙異色的瞳孔,也這麼柔膩邪肆的朝長玥盯著。
二人目光相會,雙雙皆無半點的躲閃之意。
然而待半晌後,他終於是先行挪開目光,柔然而笑,“對待貌美而又聰明的女人,本宮曆來不喜用強,而是喜歡她們心甘情願的隨了本宮,而扶玉美人兒,也不例外。今日侍寢之事,本宮雖不願為難於你,但扶玉美人兒答應本宮在先,總不能反悔才是。”
如此說來,仍是必須侍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