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他此番雖強勢歸來,然而心中目的,卻無十足的把握實現,是以,這人周轉於這雲蒼皇宮,周旋於這雲蒼帝都,肆意的抨擊太子瑢,亦或是煽風點火,為的,便是等待時機。
一旦時機成熟,這妖異之人定不會再掩藏身份,待身份徹底公諸於眾之際,也許,也正是要讓太子瑢徹底一敗塗地之際。
思緒翻轉,層層深入,一時間,心底越發的複雜深沉。
一國皇子,卻在宮外流落數十載,這其中緣由,怕也不止是這雲蒼老皇帝一人的失誤才是?再者,深宮之中,宮妃爭鬥激烈,皇嗣競爭更是激烈,這雲蒼皇後若要讓自己兒子坐穩東宮,其餘宮妃的子嗣,自然是算計的對象。
是以,這不可一世的妖異之人本可在靈禦宮逍遙一生,如雲的美人兒作伴,日日風月,卻為何要偏偏參與各國政事,俗事儘染?這其中緣由,雖是深不見底,但憑方才這妖異之人在殿中的表現來看,這唯獨一點可以確認,這妖異之人與雲蒼帝後甚至這太子瑢,都心有仇意。
心思至此,複雜橫湧,全然的難以平息。
長玥靜立在原地,滿身冷冽,並不言話。
待片刻,麵前的太子瑢已是朝妖異之人平然出聲,“長玥公主的確是特彆之人,但二皇弟此番回宮,便已帶了幾名姬妾,甚至還有多名宮女陪伴,想來自是不會太過寂寥,寂寥得讓長玥公主來伴才是。”
說著,嗓音微挑,繼續溫潤平和的道:“再者,這幾日長玥公主身子本是略微不適,今日於這殿中又被誤會了去,受了委屈,是以,此際她倒是得回東宮休息了,而二皇弟的引為知己之意,她怕是也隻能辜負了。”
這話一落,他已是全然不顧妖異之人反應,僅是微微垂眸,平和的朝僵立在一旁的宮女浣夕道:“公主累了,送她回殿休息。”
浣夕這才回過神來,緊著臉急忙點頭,而後當即起身靠近長玥,扶著長玥的手肘便道:“公主,奴婢扶您回殿。”
長玥並未言話,足下也靜立不動。
浣夕扶了扶,眼見長玥分毫不動,她麵色越發的有些緊張著急,當即不知所措的朝太子瑢望來。
太子瑢麵色依舊平緩,凝在長玥麵上的目光也平和如常。
“此處嘈雜,略有不平。縱是你與我生氣,自也不可拿自己性命玩笑才是。”待片刻,太子瑢神色微微一動,刻意壓低了嗓音出聲。
他這回的話,突然沉了不少調子,語氣中的無奈之意也是展露得淋漓儘致。
他應是覺得她那夜得罪了二宮,是以擔憂二宮會抱負她吧?
雖從他話語中體會出了這般意思,奈何思緒翻轉之間,長玥卻並不相信。
若這太子瑢當真會體恤她,關心她的話,又為何會這般欺瞞於她?
心思至此,冷意浮動,複雜蔓延之間,長玥依舊未言。待在原地立了片刻,她才稍稍抬眸,朝那高位上的妖異之人冷冽而掃,便見那人依舊懶散而坐,魅然十足的目光依舊朝她望著,然而待二人目光猝不及防的偶然撞於一起,那人眼角陡然一挑,異色的瞳孔,也似是突然一閃,頓時漫出了濃烈的戲謔與興味。
而這般感覺,無疑與野獸獵物一般,強勢逼人,仿佛在暗中宣告於她,既是已然重新遇見,她定是再也逃不出他的掌心一般。
瞬時之中,長玥瞳孔驟然一縮,而後下意識的垂了眸。
卻也正這時,太子瑢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大庭廣眾之下,竟是突然伸手,似安似慰的握住了她的手。
刹那,兩手陡然而觸,長玥滿手冰涼,他卻滿手溫度。
待長玥下意識的抬眸冷冽觀他時,他則是平和寬慰的朝她道:“先回殿中等我,可好?”
他再度自稱‘我’,語氣頗有幾分說服之意,看似誠懇而又認真,隻是嗓音壓得極低,僅能她與他才可聽見。
長玥眉頭一蹙,瞳孔之色再度陰沉半許。
她指尖驀然用力,極是乾脆的掙脫了他的手,而後卻是一言不發,轉身便朝前行。
身後,一片寂寂。
即便不用回眸,也知在場之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她脊背。
太子瑢未再言話囑咐,甚至於,那高位上的妖異之人也極為難得的不曾出言阻止。
唯獨身旁的浣夕緊張至極的扶著她一路往前,大抵是緊張太過,足下僵然,這浣夕行步之間,足下也略微踉蹌,顛簸不穩。
直至,一路無聲無息的出得禮殿大門,瞬時,涼風襲來,陽光打落,雖不若以前那般凜冽寒涼,但卻仍是莫名的寒意四起,涼薄開來。
守在殿門外的宮奴急忙重新掩上那兩道朱紅威然的殿門,瞬時之中,厚重的吱呀聲微微而起,待徹底落下時,一切,全數消停。
長玥駐足在殿外不遠,神色幽遠冷冽的朝前方落著,不動。
浣夕小心翼翼的望她,猶豫半晌,終歸是緊張低怯的道出話來,“公主今日,著實將奴婢嚇著了。若非太子殿下及時為公主解圍,奴婢好怕,好怕公主被竇將軍與二殿下欺負了去。”
微顫的嗓音,卷著幾分後怕,然而語氣中的擔憂與緊張,卻是展露得淋漓儘致。
長玥瞳孔終於是微微一縮,轉眸朝浣夕落來,大抵是瞳孔太過陰烈,惹得她心生畏懼,再度瑟瑟低頭。
“若論雲蒼二宮乃洪水猛獸,你家太子殿下,自也可與其相提並論。不過是蛇鼠一窩罷了,何能分出個好壞?”長玥默了片刻,陰沉而道。
待嗓音一落,她足下一動,開始冷冽無波的踏步往前。
浣夕驚了一下,當即小跑追來,“公主,您行錯了,回東宮該是左側的路。”
長玥滿麵麻木,沉寂不語。
浣夕急了,當即要伸手拉住長玥袖袍,祈求而道:“公主,您這是要去哪兒?如今殿下也說宮中不穩,望公主莫要隨意走動,且隨奴婢速速回得東宮才是最好。”
長玥眉頭一蹙,冷冽的心突生幾許不耐煩,然而正待乾脆的甩手之際,不料前方突有攜著一卷紙條的飛箭驟然而來。
那飛箭極小,簌簌的破空聲雖有些急促森冷,但卻獨獨不曾帶有濃烈殺氣。
浣夕當即一驚,驀地要失聲驚呼。
長玥則是陰沉伸手迅然的捂了她的嘴,而後另一隻手順勢而抬,指尖陡然而動,當即恰到好處的接住飛箭,待乾脆乾練的扯下箭上攜著的紙條並微微展開,目光微垂掃落之間,瞳孔卻猝不及防的一縮,連帶陰沉麻木的心都驟然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