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長玥靜靜觀他。
卻是片刻,那滿身墨袍的人逐漸皺了眉,而後,他兀自沉默一番,唇瓣一啟,低沉厚重的道:“雲蒼太子雖深不可測,但卻極有魄力,加之又為雲蒼儲君,這雲蒼天下,最後終歸會落在他手裡,任他隨意馳騁,呼風喚雨。而雲蒼攝政王,狹隘自傲,見利忘義,不過是手有大權的小人罷了。於這二人之間,你要合作,自該取太子瑢而非雲蒼攝政王那匹狼。”
他這話說得極為乾脆,似是深思熟路一般,隱約帶著幾分不容人執意的權威。
隻奈何,他為何會對太子瑢與雲蒼攝政王這般了解?甚至,他今日如何進得這雲蒼宮闈的?
心思至此,長玥麵色稍稍一變。
則是片刻,她靜靜凝他,低沉而道:“皇兄所言有理,隻是,太子瑢此人,的確太過深沉,令人揣度不透,皇妹擔憂若當真與他合作,隻有被他擺布之份。”
“做大事,便不能膽怯瑟縮。太子瑢這人,我已看中他許久,此人,尚可利用。再者,他對皇妹,也極是用心,若你當真有心複仇的話,此際,便該好生攀附著太子瑢這棵大樹,扶搖而上。”
長玥心下也跟著一沉,瞬時之中,思緒翻滾,複雜橫生。
自家皇兄之意,無疑是與她心底的考量全數背道而馳,她不曾真正想過依附於太子瑢那般深沉腹黑之人,僅是想借他之兵,自行壯大罷了,她也不曾真正想過與太子瑢合作,甚至僅是想待得到兵權之後,便與太子瑢斷絕交往。
隻奈何,心思如此,甚至也想著出得禮殿便離宮而去,不料世事變化,竟成如此。
長玥兀自沉默,並未立即言話。
待半晌,她才逐漸按捺心神,低沉而道:“太子瑢滿身腹黑,皇兄,為何會這般看好於他?”
“雲蒼未來之君,何能不看重?我們要東山再起,必定要依靠這種人。”他答得低沉而又乾脆。
長玥麵色再度微微一變,兀自沉默,未曾言話。
待周遭氣氛無端沉寂許久後,他深眼凝她,再度低沉至極的道:“皇妹以前,對為兄之話言聽計從,而今,家破人亡,雙親皆是不在了,皇妹,竟已叛逆得連為兄的話都不聽了?”
低沉的嗓音,隱約有些威脅,落在心底,卻有些悲涼。
並非是她叛逆得不聽他的話,而是心有計較,打從心底的防備太子瑢罷了。
是以,如今的她,究竟是妥協的聽從自家皇兄這話,還是,按照自己的心思找上雲蒼攝政王?
思緒翻轉,一時間,暗生掙紮。
卻是片刻,對麵之人再度出聲,語氣卻突然增了半縷陰沉,“你當真不聽為兄的話了?嗯?玥兒?”
拖曳的話語,厚重不堪,卻獨獨如以前那般喚了她的名,再度撞開了她心底最深最深的悵惘與悲戚。
長玥垂眸,渾身微微緊繃,依舊不言,待思緒徹底淩亂嘈雜了半晌後,她才低沉出聲,“以前皇妹單槍匹馬欲要複仇,行事自是癲狂,不計後果。但如今既是與皇兄重合,無論如何,親情至上,皇兄要讓長玥聽話,長玥自然聽話。如此,既是皇兄相讓長玥攀附太子瑢,長玥,自然聽從。”
她終歸還是妥協了下來,言語低沉緩慢,略顯壓抑吃力。
隨後,她開始再度抬眸,靜靜的抬眸朝他望去,則見他麵色逐漸舒緩了半縷,而後,他薄唇一啟,再度出聲,“我一直知皇妹識大體,可顧全大局,而今看來,皇妹言行,倒讓為兄稍安。”
說著,嗓音一挑,繼續道:“太子瑢此人,我已觀察多日,尚可信任。而今若要複仇,自是得勞煩皇妹攀附太子瑢,至於這攀附的手段……”
話剛到這兒,他突然頓住,本是涼薄的眉宇,此際也極為難得的開始皺了起來。
長玥深眼凝他,直白而道:“皇兄有話直說便是。”
他突然垂了眸,略微沉重的避開了她的眼,繼續道:“太子瑢對皇妹極有好意,若是,皇妹把握這點取得太子瑢歡心,一躍為妃,最後若能暗自殺了太子瑢,從而以側為正,那時候,隻要皇妹能迷惑住太子瑢,彆說是讓太子瑢借你兵馬,便是讓他助你攻打大昭,都非難事。”
長玥僵然而坐,一動不動,更一言不發。
那些厚重的字眼入耳,層層席卷而來,僅是片刻功夫,便讓她的心涼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