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傷的?他竟然還如同不知情一般問她是誰傷的她!
事到如今,這小端王還有何隱瞞的?
她按捺神色,無畏的淡然笑道:“王爺想要鳳兮的命,直言便是,又何須故作隱瞞,待鳳兮以為王爺對鳳兮是真心時,又突然給鳳兮最致命的一擊?”
說著,眸中滑過一道一閃而逝的悲戚:“今日若非那官差的長矛刺歪,鳳兮怕是當真如王爺所願,沒命了呢。”
小端王神色一變,扣住她的另一隻手臂便朝王府內拉。
大抵是他渾身染著怒意,府中小徑與廊簷上的下人們紛紛避讓,神色驚愕。
鳳兮唇瓣上的弧度絲毫不變,肩膀上那一大片血漬也嚇得王府下人們白了臉。
她不怒也不掙紮,雖覺此番再度被小端王拉入這王府,自己似是又一次重新入了虎口狼穴,但她心底的恐懼卻並無那般強烈,縱然是此際的小端王渾身染了怒,她也莫名的不怕。
小端王一路將她拉回了他的主屋,隨即深眼將她肩膀的傷口凝了幾眼,最後竟一聲不吭的出去了。
不多時,便有兩名婢女端著水盆及一疊衣裙誠惶誠恐的入了主屋,待掩好主屋的屋門,她們便小跑至鳳兮身邊,小心翼翼的恭敬道:“奴婢奉王爺之令來為七夫人包紮傷口。”
說著,嗓音頓了頓,又道:“請七夫人寬衣。”
鳳兮眸色一閃,嘴角不曾消缺的諷笑終歸是僵了一分,但片刻之後,她雖收斂住了唇瓣上的弧度,但蒼白的麵容卻是越發的冷漠。
小端王這是何意?
先是算計了她,害得她的肩膀被刺穿,如今,他又讓兩個婢女來為她清理傷口,算是打她一回,又給她一點故作而來的甜頭?
隻可惜,她已是將這些事看得通透,這事後的甜頭,無疑是抹不平她心底那道深深的溝壑。
她默了片刻,回神後,便朝那兩名婢女點了頭,親自伸手褪衣。
她並未拒絕這兩個婢女為她清理傷口,畢竟,自己的身子骨是自己的,傷了,疼了,受苦的仍舊是自己。既然小端王如今還想著給她的甜頭,隻要對她有利,她何樂而不為,至少,至少這兩個婢女在為她清理傷口時格外的仔細小心,至少,那塗抹在她傷口的藥冰冰涼涼,傷口也無絲毫的疼痛。
待傷口包紮完畢,那兩名婢女又服侍她換上了嶄新的褻衣與衣裙。
鳳兮忍不住垂眸將身上這件衣裙細細打量,隻見衣裙通體金紫,質地上乘,花紋繁雜,著實是富貴奢華。
她暗暗諷笑,小端王本將她當做卑微之人,又何必假仁假義的讓她穿這麼奢華的衣裙!
不得不說,她鳳兮曆來不曾羨慕富貴榮華,她心底深處的向往,不過是樸實真意,安穩度日罷了,隻可惜,隻可惜沒人在意她的心思。
待鳳兮重新坐回軟榻,那兩名婢女便將鳳兮打量了一眼,恭敬的退出了屋子。
僅是片刻,不遠處的屋門在鳳兮的意料之中被推開,隨即有道略微厚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鳳兮按捺神色,抬眸,目光便觸及到了小端王那張俊逸深沉的臉,隨即勾唇一笑,清洌無波的道:“多謝王爺差婢女為鳳兮清理傷口。”
多謝你此際還願意留下鳳兮這條命。
她在心底默默的補了這一句,眸子裡雖含著笑,但卻虛浮眼表,疏離淡漠。
小端王深眼凝望著她,隨即朝她身邊一坐,低沉問:“傷口可還疼?”
鳳兮隻道:“早已麻木,豈會疼。縱然王爺不解氣,此番就是卸下鳳兮這條胳膊,鳳兮也是感覺不到疼的。”
說著,待小端王凝在她麵上的目光一冷時,她笑得越發的燦然。
小端王頓時有些不耐煩了,嗓音也跟著染了幾許怒意:“你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你在生我的氣?”說著,他目光越發的冷了一分,“你擅離王府,帶得一身傷猶如喪家之犬的跑回來,我未先怒你,你竟還怪起我來了?”
鳳兮眸色微動,歎道:“王爺想要鳳兮如何?是想讓鳳兮跪在王爺麵前搖尾乞憐,絕望大哭嗎?”說著,默了片刻,又道:“若是王爺不殺我,就算是讓鳳兮搖尾乞憐,要鳳兮在你麵前哭紅眼,又有何妨!”
“我何時說要殺你了?你今兒趁我醉酒唆使管家助你逃跑,你背叛我,竟還敢說我要殺你?”說著,他修長的手指一把捏住鳳兮的下顎,抬高她的臉:“你當真以為我允你一直跟在我身邊,就能準許你為所欲為?”
鳳兮冷笑一聲,目光靜靜迎上小端王的目光,心底嗤笑一片。
她見過顛倒黑白的,卻沒見過小端王在她麵前顛倒黑白!
“難道今兒在京都彆院裡設計的那場捕殺,不是王爺所為?”鳳兮冷笑著問,大抵是心頭聚集著各種複雜的情緒,瞳孔裡雖映著小端王那張冷冽的臉,她也並無畏懼。
小端王氣得捏緊了她的下顎:“什麼彆院設計的那場捕殺?我若要殺你,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何來這麼麻煩!”
正說著,他似是突然反應過來般驟然變了臉色,隨即緊著嗓子問:“你說什麼?什麼彆院捕殺?老管家呢?你今兒不是唆使老管家助你逃跑出城嗎?”
鳳兮眸色微怔,沒料到小端王竟是這般反應,她默了片刻,才按捺神色的道:“京都郊外的那場捕殺,難道不是王爺所為?今早王爺故意醉酒,那老管家又故意拿來假的請帖,待鳳兮行至那彆院,便與東臨皇子與夜公子一道被困。那喚作‘劉業’的人無疑是奉了王爺之令領了三軍前來活捉東臨皇子與夜公子,甚至還想要了鳳兮的命,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王爺為了清除夜公子、我及東臨皇子而故意設計的嗎?”
說著,見小端王臉色大變,眸色明滅不定,鳳兮又道:“鳳兮知曉王爺心有大計,但王爺為何不能放過鳳兮?”
小端王臉色沉得猶如鋒刀,泛著冷冽寒光。
他目光雖落在鳳兮麵上,但卻驟然間失了神。
鳳兮一腔話道完,便沉默了下來,靜待小端王反應,然而他竟是深著一張臉,渾然未有反應。
被他捏著的下顎泛著疼,鳳兮眉頭微蹙,正要冷笑著彆開臉,然而小端王卻是突然鬆了她的下顎,沉著嗓音朝她低問:“今日領軍活捉你們之人,當真是劉業?”
“王爺自己的人,你還會不清楚?”
小端王眸色也跟著一沉:“既是劉業領著三軍圍捉,你是如何回到這裡的?”
鳳兮臉色一白,默了片刻才道:“劉業三軍惹怒了夜公子,夜公子將他們……當場斬殺。我也是被夜公子順道帶入京都,丟在了王府門外。”
小端王一手拍到了軟榻,竟是將身邊的軟榻活生生的拍出了一個破洞來。
鳳兮驚了一跳,卻見小端王又冷凝著她,道:“那夜流暄與東臨墨池信了劉業的話,當真以為是我差劉業去圍捉他們的?”
鳳兮淡眼觀他,微微點頭。
小端王眸中頓時爆發濃烈的怒意與殺氣,低沉冷哼:“好一個借刀殺人之計!”說著,他嗓音一提,“王府管家呢?他今兒不是隨你一道出去了嗎?”
鳳兮緩道:“王府管家自與入得那彆院,他便借口離開。”
“早知王府中有內線,竟是不知那人是他!哼,以為讓個管家措手不及的將我一軍,便能製住我了?”小端王冷冽低喝,眸子裡迸出幾縷殺氣。
鳳兮終於是察覺到了不對勁,低問:“今日之事……”
她正要問出心底的疑慮,不料小端王打斷她的話,道:“無論你信是不信,今日之事,我皆不知情。我今早醉酒是真,何來設計彆院捕殺之事?今兒自我一醒來,便聽說你與老管家出了府,遂差人四處尋找,竟是不得線索。”
說著,他自大拇指上取下一枚扳指塞在鳳兮手心,話鋒一轉:“今日之事事關重大,你務必守口如瓶,莫要朝外聲張。如今端王府怕是將東臨墨池與夜流暄雙雙得罪,日後怕是不得安生。這些日子,你便好生呆在王府,莫要出去走動,若是不久後王府有什麼動蕩不穩……你便拿著這扳指去見我南嶽的驃騎將軍秦蘇,讓他暗中差人帶你逃了吧!”
說到這兒,他竟是突然停住了,沉默了半晌,卻又低低的補了一句:“記住,若真到那一天,逃走時務必要逃出南嶽之國,也彆逗留在東臨,聞說西桓之地民風淳樸,你便逃去哪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