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們一起走一趟吧。”
薑新月不緊不慢從兜裡掏出斷親契書,又掏出知青下鄉的介紹信跟火車票。
“同誌,我不是沈大山的親女兒,已經跟這家斷絕關係了。”
“我報了名知青下鄉,去的北河市。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接受調查,但我怕耽誤下午四點的火車。”
說著,薑新月不經意抬起胳膊,寬大的襯衫袖子往下滑,露出胳膊上的青青紫紫。
公職人員微微皺眉,堵在門口看熱鬨的街坊四鄰七嘴八舌幫著薑新月說話。
“同誌,新月丫頭命苦,平時沒少被她後爹磋磨!”
“這丫頭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起衣服做飯,家裡的好東西都是她小弟的,同誌你問她不如問沈家寶。”
“新月丫頭一年到頭穿剩落,她肯定不知道老沈乾的臟事!”
公職人員在聽到北河市時就心軟了。
薑新月不過一米六的個頭兒,瘦得麻杆似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沈家四口子各個衣著光鮮,隻有她穿戴補丁的......
這樣的人到了北河市,真能撐住活著回來?
“算了,你走吧,彆耽誤下鄉報道。”
領導發話,公職人員立刻讓出一條道兒,示意她出去。
“這裡是賊窩,要查封了,我們的人還得繼續搜查。”
薑新月拿起自己裝了介紹信火車票的斜挎包出去,剩下沈家人眸光淬毒瞪著她。
孫秀娟委頓在地,眼巴巴望著自己女兒。
“新月,你先彆下鄉,你,你會來監獄看媽嗎?”
薑新月抿唇不語,頓了半晌,淡淡搖頭:“我們已經脫離關係了。”
孫秀娟伸著的手倏忽垂下,任由公職人員把她關進車裡。
她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失去這個女兒了。
警車開走,鄰居也都散開,隻剩下薑新月一個人靜靜對著薑家大門上的兩張封條。
這是父親留下的房子,她早晚有一天會回來,把這裡重新買下。
“新月丫頭,你啥時候走?我讓你陳叔送你!”
鄰居奶奶開起一條門縫,把她拉進屋裡,從兜裡掏出十塊錢塞給她。
“不,陳奶奶,這我不能要!”
薑新月連忙推拒,這年月家家日子不好過,十塊錢足夠三口之家三個月的口糧。
陳奶奶按住她的手:“好丫頭,你拿著。這是奶的一點心意,當初要不是你爸,我小兒子早就發燒燒沒了!”
說著,陳奶奶撚起衣角擦淚:“可惜啊,好人不長壽......”
薑新月推說自己跟同學一起走,攥著濡濕的錢票一步三回頭離開。
趕到火車站時間剛好。
車站裡擠滿了送親的人,一片極具年代特色的軍綠、淺灰、靛藍。
薑新月買的是臥鋪,擠開人群上車,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剛坐下,就聽到耳邊響起一道嬌俏的女聲。
“我沒買到臥鋪,你的位置我征用了!”
話音落,一遝錢票甩在她臉上,加起來足有二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