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那年,在那樣的修羅地獄中他依舊活了下來,縱然承受著非人能承受的痛苦,他卻做到了讓所有人敬他、畏他,再也無人左右他的命運,就連神佛都不能!
他瘋狂的揮劍,斬殺一切出現在他麵前的魑魅魍魎,不管他是人、還是惡鬼,仿佛隻要一停下他便也會同它們一樣,成為一具腐爛的屍體,就連靈魂也被那紅蓮業火給燒得灰飛煙滅!
鎖鏈蔓延的黑暗看不見儘頭,他與那些鬼魅廝殺著,在這樣血海惡鬼鑄成的地獄中,他卻看見了那樣一雙明亮清澈的眼,仿佛照亮了那種無望的煎熬。
有一雙柔軟的手將他扶起,纖細但是溫暖,帶著一種淡淡的馨香,在陳屍無數、支離破碎的修羅地獄中,竟有治愈傷痛隻效。
殺戮與罪孽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寧與美好,在山洞中醒來看著那青衣墨發的少女,那雙不染塵埃的眼眸,恍若與十三年前的時光重疊在一起……
她像是開在血海地獄中一朵纖細的青蓮,那是在他充斥著無望與殺戮的生命中,唯一的救贖!
可在他的生命中,唯一想要珍藏於手心的東西,竟在他的麵前,驟然離分,支離破碎。
隻要想到那一襲青衣墜落城樓的畫麵,胸口的那一道傷疤仿佛又被一雙無形的手撕扯開,鮮血淋漓。
他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相擁,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嵌入身體中……懷中的女子纖細柔軟,卻又那般溫暖。
他在她的耳邊低聲道:“我想撕毀盟約,讓鐵騎踏碎昭國王城,讓那裡的人都為你陪葬!可是……我又知道,就算將那座城夷為平地,你也不能回來了。你永遠不知道,那時我有多麼絕望……”
趙肅幾乎低喃的聲音道,他從來都是冷定自持的,不管在何時都未見過他有半分的情緒宣泄。
但是此時此刻在她的麵前,他罕見的露出與往日不符的脆弱,將自己最為軟弱的傷口呈現在他的麵前。縱然被尊為戰神,在眾人的眼中無所不能的他,也有不安的時候。
心口似乎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一下,一瞬間柔軟的一塌糊塗。
話音落下後,便是許久的沉默,他以為懷中的少女不會說什麼的時候,忽然聽到她微弱的聲音,道:“我知道的……”
她伸出手臂主動的環繞住他堅硬的胸膛,這種親昵的姿態在她清醒的時候絕無僅有的。
雖然平日裡膽子再大,但是此時難免少女的羞赧,她將頭臉埋在他的懷中,死活不讓他看清楚自己臉色紅的快要滴出血的模樣,說道:“我都看見了,昭王獻城投降後,下了三天的雨,你在屍骨中翻找著;整整三天,你不眠不休,撐著送葬的白紙傘站在死寂的戰場上,是唯一一個給我送葬的那個人。”
她殘餘的意識盤旋在那死寂的戰場上久久不肯消散,似是在等待著什麼,直到終於等到他的到來,做一場漫長的告彆。
命運陰差陽錯,誰都沒想到,原本沒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在嶺南相識,在昭國分彆,又在汴梁重新相聚呢……
這一瞬間,縱然從不信命運、不信神佛的他,此刻也不禁感慨命運對他的饋贈,在不斷的失去的生命中,終究將他最為珍視的寶貝還給了他!
這一次,他再也不會放開她,再也沒有什麼將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