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不說話,破廟裡的氣氛便顯得有些怪異,傾歌斜著眼睛瞟了一眼諸葛琛,卻見他也在看她。她瞪了他一眼,眼裡滿是責怪,諸葛琛回了她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情。她的心裡不禁想笑,諸葛琛平日裡狂妄至極,對誰都不假辭色,更是不給任何麵子,而此時卻一言不發,和他以往的作風不太相符。陡然間她便明白了,他隻怕早已猜到了她和樂仙之間的關係,所以便對樂仙也生出了一分敬重。
傾歌眨了眨眼道:“師父,再次見到你真好!更沒有想到,你這次為了救我,居然吹動了《擾心曲》。”
“你不用拍馬屁。”樂仙冷冷的道:“你現在心裡隻怕還在惱我打斷了你們的好事,你心裡想諸葛琛比想你師父要多的多。”
傾歌淡淡一笑不再說話,她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和樂仙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而諸葛琛卻覺得有些不太舒服,如果不是樂仙這一次出手救傾歌,他此時隻怕是已經翻臉了。
樂仙見她不語,又輕哼一聲道:“怎麼呢?被我說中心事,不說話呢?”
傾歌的眸光微微一斂道:“是的。”
樂仙卻笑了起來道:“死丫頭,有了相公就不要師父了,改天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你!”責備的語氣裡有了一絲溫暖之情。
他一笑,原本還有些尷尬的氣氛便消散的乾乾淨淨,諸葛琛的心裡也升起了一抹暖意,短短幾句話,他已看出這一對師徒的感情其實極好,這般凶巴巴的樣子是他們的相處方式。
樂仙從懷裡掏出一片瓶子遞給傾歌道:“這是寒毒的解藥,雖然你現在身上的寒氣已經褪的差不多了,可是如果不將根拔除,恐會再次漫延。這一次一定要將寒毒連根拔起,你以後的日子便能和他永遠相守在一起了。”
傾歌愣了一下道:“師父,你說我身上的寒毒已經褪的差不多,可是我並沒有喝其它的藥……”
“笨蛋!”樂仙罵道:“你平時聰明的緊,可是在這件事情卻笨的難以想像,你自己難道沒有發現你們圓房之後你的寒氣就褪了極多嗎?這中間的道理你難道還想不明白?”
傾歌被樂仙罵的有些雲裡霧裡,在二十一世紀看電視和小說的時候,有過陰陽調合互襯治病之事,可是總覺得那件事情顯得太過詭異,她並不相信,可是當這種事情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古怪。
樂仙見到她的模樣輕哼一聲道:“看來你還是沒有想通,其實你身中寒毒的時候,便已再無任何生機,換做是誰都會死。可是你雖然是女子,卻是純陽之體,這種情況,我隻在上古的書上見過,純陽之體遇上純陰的寒氣,所以一時便能相互克製,你才能活下來。至他雖然是男子,卻是純陰之體,而練的武功卻走的是純陽之係,陰陽互補,所以他的功力才會如此的深厚。”
諸葛琛愣了一下,頓時明白他為什麼練起功來會事半倍。
傾歌的卻暗暗在心裡歎息了起來,樂仙隻怕是不知道真正的沐傾歌已經死了,她不過是一縷來自異世的靈魂罷了。隻是這一件事,她還是不要告訴樂仙的好,否則他隻怕會極傷心。她看得出來,樂仙對她其實是極為關心,他隻怕真的是她的父親。
樂仙看了兩人一眼道:“所以你的解藥隻是諸葛琛,所以我以前才會遊說沐天行你嫁給諸葛琛,否則你覺得僅僅是一次戰敗,沐天行就會同意把你嫁給諸葛琛嗎?”
傾歌愣了一下,諸葛琛也愣了一下,兩人均沒有料到兩人的婚事背後還有這麼一層隱含的意思。
“因為他是你唯一的解藥,所以我以為你一嫁過去便沒事了,可是你倒好,弄出了那麼多的事情,和他吵吵鬨鬨,兜兜轉轉了那麼大的圈子,才終於在一起,你說你是不是閒的沒事做?”樂仙輕歎一口氣道:“可是你卻終是錯過了治療寒毒的最佳時候,以至於毒性在你的體內深埋,就算是圓了房也不能連根拔除。”
“如此說來,倒也不是易子龍不給我解藥,而是根本就沒有辦法將我身上的寒毒拔儘。”傾歌的眸子裡多了一分了然,看來她以前是錯怪了易子龍了,他並沒有她預期的那般無恥。
“是的。”樂仙看了她一眼道:“其實他早就知道解毒之法,卻一直不願意承認。寒毒本是無藥可解,如果中毒的人不是你這種體質,隻怕是一點生還的機會都沒有。而他的醫術高超,卻也另尋了一份藥物解毒之法,雖然能延緩毒性,卻是治標不治本。”
傾歌輕輕一歎,這一瞬間,她對易子龍存著的芥蒂消散了許多。
樂仙接著又道:“可是卻又正因為你服了他的解藥,所以你的體內的毒性緩解了許多,於是便變得極難消解。你回去之後,將艾草熬成湯汁後泡澡,再將這瓶藥滴入三滴,如此侵泡一個月後,便可以遠離寒毒的侵擾了。”
“謝謝師父!”傾歌滿心的感謝,從今往後她就能像正常人一樣了。
“真的想謝我的話,就好好活著,幸福快樂的活著。”樂仙淡淡的道。
傾歌點了點頭,樂仙又扭過頭對諸葛琛道:“臭小子,你以後要好好對她,若是再敢欺負她,我就擰斷你的腦袋!”
諸葛琛揚了揚眉毛,淡淡一笑道:“前輩放心好了,她是我這一生的珍寶,我一定會好好對她。”他生平最恨被人威脅,可是此時樂仙的威脅卻讓他覺得溫暖而又窩心,不自覺得便答應了。
傾歌問道:“師父,你又要走呢?”
“是的。”樂仙淡淡的道:“你的事情一了結,我也該去過我自己的日子了,從此天南海北任我行了!”他已經找到一個真心實意對待傾歌的人,再加上她身上的寒毒已解,她便再也不需要他了。他隻覺得心裡的包袱放下,心裡一片舒暢,隻是下一刻又覺得心裡升起了一片惆悵,他知道那是離彆之情,他的心裡對她終是割舍不下。
隻是再割舍不下,也到了他離開的時候了,他已經很久沒有給他的妻子上墳了,等從這裡離開之後,他第一次事就是將這件喜事告訴他的妻子,他們的女兒已經長大了!也已經找到真正愛她的人了!他們再不用為她擔心了!
“可是師父,我日後若是想你了,又或者是他欺負我了,我該去哪裡找你?”傾歌問道。
樂仙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就去樂音穀裡吹一曲《無憂曲》,我便知道你想見我了。”說罷,他便緩緩的走了出去。
傾歌知道他的性情,也不挽留,隻是站在那裡看著他走進一片夜色之中。星光灑在他的身上,有一絲寂寥也有一絲坦蕩,蒼白的發在夜色裡有了一分淡淡的迷離的傷感。不知道為何,她這般看著樂仙離去,她隻覺得鼻子裡泛起了一層酸意,眼裡也不自覺的泛起了一層淚光,她知道今日這般一彆,日後再次相見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諸葛琛看了看樂仙,再看了看傾歌,他的鳳眸裡滿是濃濃的溫暖,以前他總覺得人情太過淡薄,可是現在卻知道隻要是人心裡都渴望溫情。他也記得樂仙來找他時為難他的樣子,那雙眼睛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樂仙對傾歌的在意。此時看著樂仙這般離開,他的心裡卻覺得溫暖無比。
樂仙走遠後,諸葛琛輕歎道:“你真幸福,有這樣一個疼你愛你的師父。”
傾歌淡淡一笑道:“你說的很對,師父的確是疼我至極。比起我的父皇來還要疼我,隻是他麵冷心熱,每次說的話都不太好聽,卻是打從心底是疼惜我。”
諸葛琛的嘴角微微一揚,將傾歌摟在懷裡道:“我也沒有想到,那一日對你胡說的話真成了真,我真的是你的解藥。”說罷,他有些曖昧的笑了起來。
傾歌白了他一眼道:“是啊,你這枚解藥倒是特彆的緊,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說罷,也不待他答應,大步走出了破廟。
諸葛琛會意一笑,追上去道:“也是,我們應該早些回去,我還能替你再解一次毒。”
傾歌的臉上頓時一片滾燙,她咬著牙道:“真不知你的腦袋裡想的是什麼!”
“我也沒想什麼,隻是想替你解毒而已。”諸葛琛一本正經的道:“我替你解毒有錯嗎?”
傾歌實在是無語,她發現和樂仙沒有道理可講,對諸葛琛也同樣沒有任何道理可講,該死的男人,整天腦袋裡裝的就是那些東西。隻是心裡一邊低罵著他,一邊卻又升起了濃濃的溫暖。縱然她已看透了人情的冷暖,看透了世情的淡薄,卻還是難掩心對幸福的向往。
命運和她開了無數的玩笑,卻終是給了她幸福,她也該知足了了。
兩人回到軍營天已快拂曉,夏日的天亮的早,清新的空氣透過鼻子鑽進了肺裡,透著浸人心脾的愉悅。鳥兒在樹枝上嘰嘰喳喳的歡樂的唱著歌,清晨的露水在花朵上、樹葉上、草尖上滾來滾去,有著讓有心曠神怡的美好。
傾歌的嘴角微微上揚,可是當她的目光看到不遠處縮在牆角處睡覺未醒的百姓,她的心情又壞了起來,樹葉雖然碧綠新鮮,可是那些百姓居住的房屋卻破敗不堪,與大自然的生靈有了極大的反差。
傾歌扭過著看著諸葛琛道:“你不是答應我要善待百姓嗎?怎麼將這裡毀成了這般模樣?”
“這些不是我做的。”諸葛琛的鳳眸裡有了一絲寒意道:“當日攻城之時,沐桓率領百姓頑抗,並下達旨意,若有人降城,便誅九族。我當日不知你的下落,四處找你,一路帶兵向南而行,在這裡與沐桓相遇,於是……”他看了傾歌一眼後道:“於是這裡就變成這副樣子了!”
那一日他回到軍營之後,四處找不到傾歌,更兼烏野的炸藥被引爆,他便知道大事不好,於是帶著兵馬四處尋找傾歌,卻將所有的地方找遍了也沒有她的消息。隻有人看到她帶著一小隊人馬奔赴了魏吳的戰場,情急之下,他便帶著人馬去那裡找她。
而等他趕到之後,那裡的戰火已經停歇,他見到了隨傾歌一起出發的侍衛,那些人被人殺了拋屍荒野之中,卻並未見到傾歌。他知道傾歌和易子龍的關係,她若是落在易子龍的手上,易子龍不會傷她,可是若是落在沐桓的手中,後果卻不堪設想。
程亮勸諸葛琛不要著急,如果傾歌真要落在他們任何一方的手中,他們都會用她來威脅他。
而諸葛琛心裡掛念傾歌,又如何能等,當下便帶著幾萬人馬前去找易子龍算烏野被毀之事,好從中打探傾歌的消息,沒料到他帶著一眾人馬南進時,卻意外的遇見了沐桓。
諸葛琛知道沐桓的性情,傾歌若是落在他的手中時,定會拿來要挾他,而沐桓沒有這麼做,便表示傾歌在易子龍的手裡。他心裡恨沐桓上次那般對傾歌,心裡怒意大起,便率著一眾人馬與沐桓交戰,沐桓且戰且退,最後躲進了秦川城。
諸葛琛命人將那城池團團圍住,先是勸降,沐桓不答應,率領百姓和士兵對抗諸葛琛,而諸葛琛心裡本有怒氣,沐桓的做法將他心裡的怒火點燃,派重兵幾乎將秦川城移為平地。這一戰死傷無數,他心裡的戾氣再次被激起,就在他快要下令屠城之際,終是想了傾歌對他的囑咐,便將到嘴邊的話活活的咽了下去。
於是,整個秦川城的百姓因為諸葛琛的一念之仁而全部存活了下來,否則傾歌看到的情景,隻怕要比眼前所見慘烈一萬倍。
傾歌輕歎一口氣後問道:“現在的戰局如何?”
“易子龍將魏國的北部戰領,我占領了南部,魏國的皇城被易子龍攻破,沐桓帶著一眾士兵西遷。”諸葛琛看著傾歌道:“魏國的西部多為沼澤地,那裡除了良鳳城外,再無其它像樣的城鎮,我聽探子回報說沐桓帶兵西行進由於不熟悉路況,有不少的士兵陷入了沼澤之中,所以到此時魏國已經名存實亡了。”
傾歌的眸子微微一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諸葛琛又道:“而我和易子龍的兵力現在在伯仲之間,他精通五行,善於布仗,而我處事嚴謹,善攻善守,兩軍對磊時隻怕誰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你有沒有想過要如何才能打敗他?”傾歌問道。
諸葛琛的眉頭微微皺起來道:“要贏他並非易事,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和他暗暗的交了幾次手,誰也沒有占到誰的便宜。而我們兩人表麵上的和氣卻還在,看起來你不會傷害我,我也不會傷害你,可是兩人本質上卻是水火不容。”他將沐桓擊敗之後,本欲派人劫殺沐桓,卻被易子龍趁虛攻打洛城,他見情況危急,才放了沐桓一條生路。
他更曾派人到吳國的軍營裡提出議和分地之事,卻獨獨沒有正麵提到傾歌的事情,而他不提,易子龍也隻字不提。他卻早已派人將吳國的軍營全部找了一遍,卻一直找不到傾歌的蹤影,他正六神無主之際,樂仙卻來找他了。
樂仙告訴他傾歌的狀況之後他便欲帶兵去攻打吳國,卻被樂仙狠狠的罵了一通,說他隻會逞匹夫之勇。因為那一通罵,將他罵醒了幾分,這才打消武功營救傾歌的念頭。
傾歌淡淡的道:“自古一山難容二虎。”
諸葛琛緩緩的道:“那一日我和易子龍閒聊時,暗示他隻要他放了你,我願意送他十座城池,可是他卻一口咬定你不在他的手上,我和他相交多年,又如何會信他的話,可是我將所有的軍營找了一遍之後,也沒有找到你的下落。”他看了傾歌一眼後又酸酸的道:“你在易子龍的心裡居然比十座城池還要重要。”
於是他表麵上與易子龍在談判,暗地裡卻聽樂仙的話想儘辦法營救傾歌,將方法製定出來之後命程亮易容之後與易子龍談判,他已經暗中混進了吳國的軍營。於是便有了那是的營救之法。
傾歌的輕歎一聲道:“我其實一直都極為佩服你們兩人的本事,如果你們是朋友那該多好,可是如今卻成了強勁的敵人。你們若是真的這般打起來的話,隻怕是蒼生百姓之禍啊!跟隨在你們身側的士兵,不知道會死亡多少。”
諸葛琛淡淡的道:“我和他之間的戰事,遲早有一日會暴發,而暴發的那一日,便是危機四伏的開始。對這片土地而言,我和他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