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高興了沒多久,張恕又惹出一端禍事來。
羅家集的百姓習慣了輕徭薄賦的太平日子,這年卻風雲突變。本來已經納過田賦,縣裡又派下皂役來征糧,風傳北方邊境吃緊,大軍準備出征雲雲。
官府以百姓為羔羊,養肥了就要宰,似乎古今同理。皇糧國稅抗不得,張鐵鍋們雖然不情願,也隻能逆來順受。
偏偏這次征糧連羅秀才也不放過,可惹惱了這位聖人門生。秀才免除稅賦,乃天朝成例。向秀才征糧,本朝開國以來,未嘗有也,羅秀才如何不惱?
“士者,國輔也,上為天子之師,下育百代之才,通天人之際,知古今之會,明治亂之源,士危,則國亂,今違聖君明諭,褻瀆名器,此取亂之危道也......”
總而言之,這糧食不能交!
衙役們早聽得不耐煩,“少他媽廢話,你個酸秀才敢不交!”一個大嘴巴向羅秀才打來。
這羅秀才雖然弱不禁風,倒也機警,閃在一旁,氣得說不出話來。
“馬爺息怒!”,同來的族長羅少風趕緊陪著笑打圓場。見平素威嚴的師尊受這鳥氣,滿堂的學生一時都呆若木雞,鴉雀無聲。
張恕心中著惱,真想一板凳向衙役們砸過去,但衙役們堵在門口,恐怕不好逃跑,隻得暫且忍下。
尋思這聖賢書到底用處有限,碰到這蠻橫的衙役,屁也不頂。不過這口氣也忍不得,他眼珠一轉來了主意。
每次征糧,都是羅少風招待,兩天後,終於征齊了糧食,足足裝滿了三大車。這天午後,衙役們打著飽嗝,哼著小曲,趕著馬車上路了。
天氣不錯,藍天白雲,清風拂麵。剛走出沒三裡地,路邊高崗的草叢裡傳來一群少年的叫罵,一個個小臉用汙泥塗得烏七八糟,小鬼似的,看不出什麼模樣。
衙役們剛想看個究竟,一陣汙泥團、土坷垃向他們砸來,偶爾還夾雜著臭烘烘的牛糞。
“小兔崽子!”衙役們大怒,留下兩個看車,其餘五個揮舞著鞭子三步並作兩步,向高崗上趕來。
野地裡雜草叢生,高可沒人,委實難行。小孩兒們跳躍著在裡麵穿行,時隱時現。
畢竟大人跑得快,又選草稀的地方落腳,眼看就要追上。
突然,腳下一鬆,最前麵兩個衙役驚叫連聲,撲通通掉進大坑,碰得膝蓋生疼,第三個人收腳不住,也慘叫一聲,跌進坑裡,撞在兩人身上。
後麵兩個勉強停步,再看坑內,軟乎乎的穢物直沒大腿,臭不可聞!
三個衙役怒不可遏,叫罵不絕。看車的衙役,也趕忙過來看個究竟,四個人手忙腳亂地把他們拉出來,其狀慘不忍睹。
再看那群小孩兒,已蹤影皆無。
此刻,在糧車另一側草地裡,迅速竄出幾個少年,扯下兩袋糧食,抬著隱沒在草地裡。
衙役們剛剛用青草揩淨身上的穢物,忽聽馬聲嘶鳴,幾輛糧車突然向前飛奔,蕩起一路煙塵。莫不是糧車被賊人劫了?幾人大驚失色,慌忙跳下高崗,隨後追去。
當張恕等少年把兩袋糧食放在羅思禮麵前時,羅秀才滿臉疑惑:“這,這是怎麼回事?”
張恕笑著編了個瞎話,說:老師宏論義正詞嚴,感天動地,衙役們愚魯,良久乃悟,所以師尊的糧食不征了。
羅秀才將信將疑,那......如何上繳一袋,卻歸還兩袋,還有獎勵?隻覺得這位弟子有點兒匪夷所思,與眾不同。
張恕這次使用的是抓野豬的辦法,隻不過是略加發揮。畢竟衙役們不是野豬,陷阱裡不能放木釘鐵釘,於是用大糞代替。
萬事具備,張恕親帶一群少年前去“誘敵”,另選幾個年紀稍大的少年乘亂取糧。
正當衙役們亂作一團時,他已繞到僻靜高處,見同伴得手,便朝馬匹射出幾隻無頭箭,馬匹著疼,向前狂奔,引得衙役們主動跑離這“是非之地”。
驚馬狂奔,把糧袋散落了一路,跑累了,便慢慢前行。衙役們跑岔了氣,終於追上,隻得調轉馬頭,回去收拾散落的糧袋,一個個灰頭土臉,汗流浹背。
衙役們何曾受過這樣的窩囊氣,滿腔怒火像黑炭在悶燒,一路默默無語,垂頭喪氣。
突然,領頭的楊衙役一陣大笑,令人毛骨悚然,他有了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