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再看石壁上那頭犍牛，越看越威風，那鑿圖之人看來造詣頗高，仿佛寫意大家，寥寥數筆而流韻傳神。
山中不見太陽，天色漸暗，時候已是不早。馬休甚是困頓，見這石壁之下還算平整乾爽，便要在此休息，說什麼也不肯再行。張恕一笑：“此地無水，聽山下泉鳴水響，待我們下到澗底，燒些熱水，尋些美味，以解勞乏。”
馬休不信：“哄騙誰來！無鍋無釜，燒甚開水，乾糧烙餅，有甚美味！”
張恕隻說包在我身上，好說歹說，馬休終於肯行。
一路飛瀑溪流相伴，艱難下到澗底。腳下亂石參差，身旁天河飛掛，水聲轟鳴，激流直落深潭，潭中碧水悠悠，潭上雲霧蒸騰。尋一高阜之處，幸有巨石平整，馬休立刻仰臥石上，咒天怨地。時有水花飄濺，不經意輕拂臉頰，絲絲涼意本也清爽，頓時疲累襲來，朦朧欲睡。
張恕於亂石之中，選了一塊薄石，麵盆大小，拔出冷月鋸寶刀，挖鑿切削，不一會兒一口石鍋初具雛形。王俊攀到樹上，折些枯枝，又於大樹樹洞之內尋些枯葉苔蘚，權作引火之物。
搬來三塊石頭，壘砌個爐灶，支撐起石鍋，取出火鐮取火，初時煙霧嗆人，終於火苗竄動，爐火漸旺。鍋中清水寡淡，張恕又到左近林中，采擷些蘑菇木耳、野菜山果，統統扔在鍋中。想來茹素終是無味，便和王俊打個招呼，再到林中稍遠處碰碰運氣。
張恕四處逡巡，林中幽暗，一無所獲，忽見前方一片洞明。有片麥場大小空地，林木甚是稀疏，隻有些野草灌木，頗有幾處岩石烏黑，焦木零落，想是山火遺跡。張恕站在空場中間，仰望天空，天色已晚，又兼腹中饑餓，不如且回。
忽覺身側風起，張恕瞬息應變，已冷月鋸在手。見一物個頭兒不小，尖角如羊，身體如鹿，奮起前蹄，身姿半立，向自己飛撞而來。急迫間不容思索，張恕冷月鋸飛出，沒入那物胸腹之間。
那物應聲而倒，抽搐而亡。張恕拔出冷月鋸，在它皮毛上擦拭乾淨，看此物終是像羊多些，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今晚美餐有著落矣！正要扛起野羊回轉，忽覺兩道綠光森然。
一物從林中竄出，極其迅捷，驀然停步，露出兩隻獠牙，大口噴著熱氣。胸腹處皮毛跳動，一對圓眼正瞪著自己，陰鷙凶狠。看它體型不大，遠比野羊為小，看皮色似貓似豹，雖非林中之王，也是山間猛獸。
張恕笑道：今日已有野羊，量爾肉量不足，就饒過你吧。不再理它，扛著野羊就走，那猛獸緊跟數步，不依不舍。張恕奇道：你還跟定我了！忽然醒悟，野羊飛逃，想是被這猛獸追逐，自己撿了個便宜，倒是搶了它的美餐！
也罷，君子不掠人之美！張恕將野羊放在地上，拔出冷月鋸開膛破肚，取出一掛內臟，又切下少半羊肉，留給那豹貓或貓豹，猛獸這才止步。
張恕拎著半隻野羊回來，王俊見之大喜，嘴中早淡出個鳥來，此物來得及時！麻利切剝乾淨，放入石鍋，張恕早生起火來，撒入些粗鹽，不一會兒沸水滾滾，香氣撲鼻。
馬休睡夢中聞得肉香，一骨碌翻身坐起，雙眼頓時放光。啊，二位哥哥如何瞞著我偷偷吃肉！王俊白他一眼，拿木棍為筷，夾一塊羊腿遞給他，馬休不顧燙手燙嘴，嘶哈著狼吞虎咽，心下大快：“若是能遍嘗野味，倒不妨在山中多呆幾日！”
三人吃完羊肉，張恕拿些烙餅，掰碎了泡在熱湯中，頓覺鮮香美味。廟堂之上，珍饈無味，鄉野之間，膾炙為美，人生百味，不過如此！
一切收拾停當，三人巨石為床，蒼天為被，包袱為枕，林濤催眠，野蝶為夢，疲累之餘，睡得十分香甜。
張恕似乎看到一座孤城，虎踞高山之巔，雄奇而卓絕，那是個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