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中熱氣騰騰,可是染素汐內心的寒意沒有半分緩和。
“姑娘,差不多可以起身了。”
“再待一會兒。”
她的骨頭裡還是很冷很寒。
“莊嬤嬤特意叮囑了,您泡湯時間不宜過長。”
沾了水汽的睫毛顫了顫:“莊嬤嬤還說了什麼?”
“許多呢。譬如飯不宜多,也不可偏食,樣樣都得吃上兩口:胭脂水粉能省則省,尤其是口脂;還有,早晚要曬太陽,走路莫要貪快......”
“哎呀,總之奴婢和水霧都會幫您記著的,姑娘不必憂心。”
她怎能不憂心?
府裡的人越是精心照料,她就越是心驚膽戰。
“姑娘還是不要繼續在水裡坐著了,奴婢侍候您休息吧。”
“還不能休息,我得去趟二爺的倒影樓。”
“姑娘放心。不久前二爺身側的百杳來過了,說是三公那邊您無須憂心,隻管吃好睡好,安心養胎便是。”
“......知道了。”
是夜。
水霜退出門後,染素汐環膝枯坐了會兒,重新點燃火燭,在書案前抄了一夜的經書......
隔日早膳後,染素汐在院子裡才溜達了一圈,就開始打哈欠。喝了藥,迷迷糊糊倒在貴妃榻打起了盹。
醒來時,屋裡空落落的,全然不見兩個丫鬟。
染素汐看了眼滴漏,又瞧了瞧窗外的天色,應是巳時了。
正疑惑著丫鬟們去哪裡了,便隱約聽見有碎語聲從廊廡傳來。
染素汐心思一動,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側耳偷聽起來。
“水霧,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怎麼心不在焉的?”
“我......我哪有?”
“休想瞞我。今兒個早上,你可是連殿下吩咐的安胎藥都忘記端來了呢。”
鞋尖在地上蹭了蹭:“哎呀,我就是......就是想不明白,她不就是一個瘦馬,哪裡值得殿下如此袒護?不僅世子的事沒受牽連,就連三公子落水都可以作罷。”
“這有什麼?你沒聽說嘛,染姑娘肚子裡懷有世子的子嗣呢!”
宣平侯府是京城出了名的高門世家,又是獨一份的存在。
因為,它光有侯府的名稱,卻沒有侯爺坐鎮。
老宣平侯因病仙逝,長子接替侯位不久又和夫人雙雙戰死。自此,侯位就一直空懸著。
原本江聿謹是個不錯的人選。
倚馬千言,胸懷經天緯地之才。
十歲那年,以一篇談論嫡庶尊卑的駢文被名儒引為名篇。本可位及太師,偏因母親信佛,請命做了個太常寺卿。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人人尊一聲二爺。
隻可惜,這麼一個朗月般的人,卻有個克妻的名聲......
克妻,是無子。
無子,是德不配位。
前些年陛下酒醉後戲稱,江家兒郎,誰先綿延子嗣,誰便可繼承侯位。
誰知這話竟然成了一個魔咒......
所以,現如今在宣平侯府,什麼都沒有繁衍子嗣來得重要。
水霧惋惜地歎氣:“世子也真是可憐,眼見著子嗣有了著落,他即將能繼承侯位卻......”
水霧撇嘴:“什麼子嗣有了著落?僅僅一夜,你們怎麼確定她一定能懷的上?”
“有什麼不可能的?都說瘦馬招數不斷,奇奇怪怪的秘方更是不少。”
水霜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勸道:“哎呀水霧,你也就彆憤憤不平了。裡麵那位的舒服日子過不了多久,多則十月,少則個把月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