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開心。
他覺得,秦扶桑苦了這麼多年,總算是要熬出頭了。
秦扶桑卻隻輕聲一笑到:“從前可不見得他們這般。”
徐福開心,他卻沒辦法開心。
他自己心裡清楚,最近一路走來,他每一步都是虛浮的,仿佛踩在棉花上,完全摸不到底。
這些人的蜂擁而至,各自帶著自己的目的。
可他一直忘不了的是,陵寢之中,他麵朝著無數的冰塊,背靠著那堵石牆,而沈宜安在後頭一麵拍牆,一麵哭喊著他的名字。
他不願意娶顧傾城,也不願意娶顧惜月。
秦之亥衝冠一怒為紅顏,不惜和顧家翻臉,砍斷了顧傾城三根手指,還叫人玷汙了她。
大約在很多人眼裡,秦之亥都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惡魔。
但這一刻,秦扶桑忽然有點羨慕他。
羨慕這個,曾經將他也趕儘殺絕的弟弟。
最起碼,他可以為了自己的愛人衝動。
而秦扶桑,幾乎連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
他忽而捏緊了手裡的東西,驟然眸光彙聚。
可還不等他說什麼,外頭忽然來了個侍衛,敲門進來。
“王爺,常樂公公叫人來傳話,說是皇上告訴您,顧惜月是個不錯的姑娘。”
秦扶桑攥緊的拳頭陡然鬆開。
他不是秦之亥,還沒有和秦岐抗爭的本事。
秦之亥能做的事情,他做不得。
他這一生,孑孓獨行乃是常態,齟齬過活已成日常,他愛不得,求難應,二十年來,如在地獄苟且。
但這樣的日子,他已經習慣了,又何必拖另外一個人下水。
往後,他還是要離沈宜安遠一點才好。
他已然習慣了這二十年來的黑暗,而沈宜安卻像是劈裡啪啦闖進夜空裡的一道光,拉響爆竹,燃放煙花。
沈宜安也是一個背負了很多黑暗在人世間攀爬的人,但許是童年的經曆不同,沈宜安可以體諒他的痛苦,但卻和他不完全一樣。
她的笑容,還是燦爛的,不似他一般,滿身儘是陰鬱。
那時候身處陵寢,他們倆並排躺在一起,他說起從前的事情給沈宜安聽,一偏頭見她淺笑,忽然就愣住了。
如果未曾見過陽光,我本可以忍受這黑暗。
但我見過了,便拚了命地想要抓住,可我本身就是黑暗,於是越靠近光,越靠近毀滅。
“去告訴顧家,不必另行訂婚宴,顧惜月是本王的未婚妻,一切事情照舊。”
在長久的沉默以後,秦扶桑才對徐福道。
徐福趕緊點頭出門,去給顧家回話。
秦扶桑坐在門口,輕輕抬起手腕來,打量著自己腕上的那根銀鏈子。
她為他戴上的時候,指尖曾從他腕上劃過,隻怕是他今生,再不可觸及之溫暖。
自打那日開始,秦扶桑便有意避開沈宜安。
隻是他們倆本身就沒什麼交集,如今也是好多日沒有見過了。
皇甫奉來給他看過幾次脈,他雖知道沈宜安身上受傷,但卻半句都沒有提過,皇甫奉本是滿心向著燕嬰的,見他這般,自然也就不會刻意提起。
隻是有些人,不是想不見,就可以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