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時候,她怕秦扶蘇覺得自己偏心,總是不敢將自己對秦扶桑的喜歡表現得太明顯,畢竟那時候的秦扶桑還不記事,她想著,自己多對秦扶蘇好一些,也不要緊。
後來,又出了那樁事,她在後宮的地位一落千丈,為了保全自身,隻能舍棄秦扶桑。
其實那時候她也是不忍的,秦扶桑剛被送走的時候,她也是好多天沒有睡好,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小小軟軟,像是個粉色團子一樣的秦扶桑,在自己麵前不遠處委屈巴巴地哭。
隻是多年不見,她慢慢就忘記了秦扶桑。
如若當年沒出那檔子事,她如今與秦扶桑,應當也是母子情深吧。
楚環彆過頭去,月光之下,她眼角晶光閃動。
那些宮人已經得知了楚環被貶黜的消息,已然連夜被派去彆的宮室,隻剩下嬤嬤還留在這裡。
嬤嬤一見秦扶桑抱著渾身是血的楚環回來,當即就慌了,“娘娘,這……這是怎麼了啊……”
“嬤嬤,快去燒點熱水來。”秦扶桑將楚環放在床榻上,呼吸都有幾分不均勻。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嬤嬤匆匆往外走,差點被門檻絆倒。
這個孩子對楚環有多重要,嬤嬤也是重要的,她幾乎不敢想,要是這孩子沒了,楚環會怎麼樣……
秦扶桑給楚環蓋上了被子,就想出去看看太醫怎麼還沒來。
可還不等他直起腰來,他的手腕就忽然被人攥住。
楚環從後頭輕輕拉著他的手腕,她的每一寸肌膚都是冰涼的,出了一手心的汗,如同沾了滿手的冰水。
“彆走……秦扶桑……”她氣若遊絲開口,“彆走……”
秦扶桑背對著她站著,然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轉過身,輕輕拍了拍楚環的手,然後在她身邊蹲下,緩聲道:“我不走,你放寬心。”
楚環的兩條腿不停地打著顫,被子掩蓋下,她的褲子早就被鮮血染透,就連秦扶桑的身上和手上都是乾涸了的血跡。
她的這個孩子,大約是保不住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明明一直都好好的,為什麼會忽然這樣。
痛苦的時光總是過得格外漫長,楚環覺得,仿佛過了一輩子,那宮女才帶著太醫趕了過來。
“王爺且請出去吧,這裡有臣就可以了。”
產房血腥,一般的男人都不會願意呆在這裡。
楚環已經有幾分恍惚,她沒再抓著秦扶桑的手,而是由於劇痛下意識地抓緊了被子。
秦扶桑還是被嬤嬤給推出了門外。
他呆愣站在門口,低頭看著自己滿身的血跡。
過了片刻,他忽而回頭,和外頭急匆匆趕過來了的沈宜安目光撞了個滿懷。
一看見他滿身的血,沈宜安當即就慌亂跑上前來,差點直接跌在他身上。
“這是怎麼了?”她拉起他的手問道。
然握上他的手以後沈宜安就反應了過來,這並不是秦扶桑的血。
“娘娘她……”她一時語塞,看著秦扶桑麵上神情,不知該說什麼。
“彆擔心。”
過了一會兒,沈宜安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
秦扶桑反手將沈宜安的手握在了手心裡,他的手在輕輕發抖,沈宜安便用自己另外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無聲地寬慰著。
秦扶桑從未這樣強行與沈宜安親近過,但是此刻,他總覺得自己心慌得難受,唯有握住沈宜安的手,才能好受幾分。
屋子裡的血水一盆一盆被倒了出來。
秦扶桑想,他不是已經對楚環喪失希望了嗎?
為什麼她隻要稍稍示好,微微示弱,他就有幾分想要原諒她的衝動?
興許……興許是因為……
當年她生他的時候,也吃了這樣多的苦嗎?
就在此時,太醫打開一條門縫,血腥氣撲麵而來,太醫帶著滿麵的慌亂匆匆道:“王爺,皇上不在,有的話,臣隻能問您了,娘娘情況凶險,怕是母子隻能保全其中一個,您說,該如何抉擇?”
這樣的大事,的確是很難抉擇。
這個孩子對楚環有多重要,誰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