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從十八歲走進軍營,後來又進了特種部隊,過的是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日子。每一次出任務都是一場生死較量,運氣好凱旋歸來,運氣不好可能就交代在那了。
牧高峰和羅筱柔都清楚這些,也都有了心理準備。雖說有心理準備不等於不擔心,更不等於真的就能坦然接受那樣糟糕的結果,可終歸還能撐得住。
可向暖不一樣。她毅然嫁給他,不圖榮華富貴,卻是指望著能夠跟他長久過下去的。她能接受聚少離多和孤獨寂寞,但絕對不包括有一天會成為寡婦。若真有那麼一天,她恐怕會一蹶不振……
羅筱柔將一雙眼睛瞪得圓滾滾的,見鬼一樣看著牧野,仿佛今天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兒子。但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一時之間,羅筱柔不知道該是什麼樣的心情,高興兒子終於有了牽掛更愛惜性命,還是難過他有了媳婦忘了娘?好像怎樣都不對!但兩廂較量之後,仿佛還是前者居多。
羅筱柔還記得自己曾經勸過牧野,希望他能離開特種部隊,因為那真的太危險了。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實在不想有一天突然就給她留了一封遺書和一枚烈士的勳章,從此消失無蹤。但不管她說什麼都是白費口舌,因為牧野心性實在太堅定了,決定了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會更改。
是的,他熱愛那個地方,熱愛那一幫人,也熱愛他們共同的事業,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她除了成全,還能怎麼樣?
如今他除了那些東西,終於又多了一樣喜愛……她又能怎麼樣?
牧野突然站起來,然後緩緩地在羅筱柔麵前蹲下。自從中學開始,他就沒在母親麵前做過這樣的姿態,因為這是小屁孩的專利,實在不適合一個七尺男兒。
羅筱柔被兒子的動作弄得有些猝不及防,再一次目瞪口呆起來,然後是眼眶灼熱濕潤。她忍不住伸出手摸摸牧野的腦袋,就像他小時候那樣。
牧野本能地想要擋掉,可最後一刻又生生忍住了這股衝動。母親的手永遠都是溫暖而柔軟的,隻是很多年沒有人敢這樣摸他的腦袋了,心裡說不出的彆扭。可這個人是受儘苦楚將他帶到人世間的女人,再彆扭他也會逼著自己忍受下去。
羅筱柔一直沒有說話,仿佛陷入了他兒時的回憶當中。眼前這個高大挺拔的漢子似乎也變回了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家夥,經常讓她頭疼,但也帶給她無數的歡樂和安慰。
一恍然,原來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
羅筱柔的視線從他短短的頭發開始,順著額頭往下一點一點地描繪,星眸劍眉,高挺鼻梁……看不出一點那個人的痕跡,也不像她,反倒像極了牧高峰……是啊,他可是牧高峰一手帶大的。明明是那樣殺伐果斷不容侵犯的一個人,卻從小就讓牧野騎在自己頭上耀武揚威,從來沒計較過他不是自己的血脈!
同樣的,對於她的過去,牧高峰也從來沒有介意過,隻幾十年如一日地護著她和牧野。反倒是她,居然到今天還沒有完全放下,真是差勁透了。
“當年,葉文玲趁著我懷你的時候勾-引陳鬆延……你外婆因為這件事心臟病突發去世了……”
那段往事錯綜複雜,可最後能說出口的隻有這麼兩句。
牧野知道母親跟舅舅那邊一直不是特彆親近,卻從來不知道,原因竟是這個!這相當於殺母之仇了,難怪母親三十年了還不能釋懷。若是換了他,恐怕會直接將那人碎屍萬段!
“媽,對不起,我讓你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