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君跟牧野一樣,很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即便在敘述某件跟自己密切相關的事情的時候,也可以客觀到不摻雜半點私人情緒。
向暖不是一個很犀利的人,也聽不出太多彆的東西,隻知道那段歲月就像一幅濃墨重彩的水墨畫一樣叫人過目難忘。在那段著筆厚重的歲月裡,他們每個人都過得鮮活而精彩,熱血且忠誠。
那是一個向暖永遠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世界。那樣的牧野,她終此一生也不可能親眼目睹,更狂論參與其中。
恰如一開始就知道的那樣,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聽牧野說……你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你……有後悔過嗎?”
聞言,楊子君側過頭來,一臉坦然地迎上她的視線,淡而堅定地反問:“我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什麼要後悔?”
“對不起,我這話問得有點傻,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向暖伸了個懶腰,揉著肚子站起來。“我有點餓了,咱們回去吧?”
“我也該回去了。”
她們在醫院門口分道揚鑣時,楊子君將向暖叫住。
“怎麼了?”
楊子君拍了拍向暖的肩頭,目光坦蕩地看著她。“我跟牧野都是軍人,從我們加入那支部隊的第一天起,就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什麼情況下都必須保持絕對的冷靜。麵對危險,我們不會考慮私情,隻做出最有利的決定。那天就算在他旁邊的不是我,而是一個陌生人,他也會那麼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當然。你放心吧,我沒有胡思亂想。既然選擇成為一名軍嫂,這些事情我還清楚的。”
說這話的時候,向暖暗暗地在心裡罵自己虛偽。但這也不算謊言吧?她心裡那根刺早就紮在那了,並不是這件事發生之後才存在的。
“那就好。”楊子君揮揮手,瀟灑地走了。
向暖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楊子君消失在人潮中,她才轉過身,慢慢地朝住院部走去。
病房裡人不少,都是牧野的兄弟和戰友。這會兒一幫人擠在一塊兒高談闊論,正熱鬨著呢。
向暖走到病房門外,就聽到裡麵歡騰的笑聲。
“哎,還記得六年前出任務臨走的時候,楊隊直接遞給你一份《結婚申請報告》,說要是這次都能活著回來,就讓你把它給簽了。”
“是嗎?那這家夥是怎麼回答的?”
“還能怎麼回答?當然是好啊!哎,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誰知道後來會發生這麼多事情。”
“……”
後來他們還說了什麼,向暖沒聽進去。好像牧野開口了,她也沒聽清楚。
確實是造化弄人啊。
如果楊子君不是在那次任務裡失蹤,讓人以為她已經不在人世,那麼無論她離開多久,牧野都會等她歸來吧?
向暖背貼著牆壁,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等腦子裡的暴風雨平靜了些許,她轉身又朝著樓梯間慢慢地走了過去,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了一樓。
醫院四處人來人往,一片喧囂。每個人都匆匆忙忙,無暇往彆人身上多瞅一眼。
向暖站在人群裡,心底莫名的茫然,連帶著神情也像個找不到回家道路的孩子。
高逸塵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儘管她的外貌不算很驚豔,但他每次都能一眼找到她。
隻是,她臉上為什麼會露出那樣失魂落魄又迷茫的表情?
“向暖!”
聽到自己的名字,向暖一個激靈緩過神,呆愣地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
高逸塵清楚地看到她臉上露出意外的神情,但很快就變成了曾經熟悉的強顏歡笑,使得她看起來莫名的有種可憐巴巴的感覺,讓人想要將她擁抱入懷,為她撫平眉間的皺褶,也為她擋去外麵的風風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