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深吸一口氣,說出第一句話之後,她的緊張就被興奮給取代了。當一個人真正喜歡一樣東西,提到它就會很興奮,眼裡心裡除了它再也沒有彆的東西,侃侃而談並不是難事。
這個遊戲方案是傅明月一口氣做出來的,沒有任何人的幫忙,全部都是她自己的想法,她自己的成果。她對這個東西太了解了,所以完全可以做到張口就來,熟練得就跟背書一樣。
家破人亡的痛苦,八年牢獄之災的磨難,這些東西就跟刮骨抽絲一樣將傅明月的高傲和自信一點不剩地刮掉抽掉。但此刻站在光屏前侃侃而談的傅明月,看起來很自信,甚至可以說有些光芒四射的意思。無怪乎有人說過,自信的人是最耀眼的,自信就是最好的光環!
高逸塵和夏澤都沒有打斷她的演示,一直到她講完了,他們才提出自己的疑問。
“最後一個問題,你認為遊戲的價值在哪裡?或者說,遊戲對這個社會的意義在哪裡?”
傅明月被問住了。她這幾天廢寢忘食地做方案,考慮過眼下遊戲市場的現狀,考慮過玩家們的喜好,考慮過各種技術的支持……唯獨沒考慮過遊戲對這個社會的意義。
這個問題,傅明月最後還是回答了,但是一聽就知道沒認真思考過,沒有半點底氣。等磕磕碰碰地回答完之後,她的臉色已經發白了。
傅明月不想滅自己的威風,但是她預感到,自己可能要徹底失去這個機會了。
夏澤點了點頭,看向高逸塵,道:“高總,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傅明月望著高逸塵,本能地希望他能說些“這個人剛從監獄裡出來,對如今遊戲行業的了解不夠”之類的話。坐過牢是她的汙點,但在這一刻,她卻希望這個能夠成為彆人對她網開一麵的籌碼。人就是這樣矛盾的個體!
但是高逸塵沒有如她所願,半個字都沒為她說情。“沒有。說說你的看法吧。”
“首先,我得承認傅小姐確實下了很多的功夫,這個方案也不是沒有出彩的地方,比如……但是——”
傅明月本能地屏息凝神,身體微微顫抖,腦子也是一片空白。八年前在法庭上,等待法官宣判的是,她就是這樣的感覺。法官讀完宣判,她就直接暈了過去。
“一個真正的好遊戲,不應該隻考慮玩家喜不喜歡它,我們能靠它賺多少錢。當然,很多遊戲公司都是這麼做的,但那不是我們龍騰想要的……”
如果原本傅明月還有那麼一點懷疑夏澤是故意要給自己使絆子的話,那麼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她承認,自己複仇的心思很重,這種心思直接影響甚至可以說反應在了她設計的遊戲裡麵。
“賺錢是必須的,但我們也有我們的責任和底線。你要知道,我們的親人朋友,甚至我們的孩子都可以會玩我們設計的遊戲。如果我們在遊戲裡傳遞太多負麵的東西,那麼跟誤人子弟有什麼分彆?”
傅明月無話可說,隻能等著宣判。不過,結果其實已經很明確了。
“謝謝你們肯給我這個機會。”
傅明月努力表現得不要太過失魂落魄,拚命地自我催眠:這沒什麼的,將來還會有機會的!
她動手要拔掉U盤的時候,夏澤突然站了起來。“彆動。”
傅明月一愣,眼睜睜地看著夏澤走到自己的身邊。
“你過去坐下,我借你的東西一用。”
接下來的時間,夏澤當場對傅明月的遊戲方案進行了一些改動。他其實沒有大改,但是經過他調整之後,遊戲給人的感覺明顯多了一種正能量,也比之前更加精彩刺激。
傅明月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豎著耳朵不敢漏掉她的任何一句話,直到他說“我要說的就這麼多”,她才像是終於能動了。
向暖說,高逸塵對人才的選拔很嚴格。
現在,傅明月對這種嚴格有了最直觀的感受。她不得不承認,夏澤在這方麵表現出來的創意和才能讓人驚歎,難怪龍騰能夠在這個行業稱霸。
“謝謝夏總監,我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也學到了很多東西。謝謝你們給了我這個機會,那個,打擾了。”
儘管她沒能抓住這個機會,但今天所經曆的這一切無疑是給她打開了一扇門。也許這扇門現在還很小,她沒辦法從這裡通過,但至少給了她一個明確的方向。
傅明月拔下U盤,她想回去再借用一下高逸塵的電腦,按照剛剛夏澤說的將自己的方案再度修改和完善。就是不知道,高逸塵是否還肯再給她一點時間占用他的公寓。如果不行,她隻能去網吧了。
“高總,能夠再給我半天的時間?我想再借用一下電腦。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走。”
高逸塵點點頭。“可以。”
“謝謝。”傅明月感激地笑了笑,拿起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臨走的時候卻又被夏澤給叫住了。她停下腳步,不接地望著他。
夏澤直接朝她伸出手。“歡迎你加入龍騰策劃部。”
傅明月倏然瞪大眼睛,呆呆地望著他,半天都沒能消化這句簡單的話。是、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怎麼,傅小姐不樂意?”夏澤似笑非笑地挑高眉頭。
傅明月被他嚇的差點兒跳起來。“不,不是的!我,我……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傅明月,你明天去策劃部報到。現在你可以走了,我跟夏總監還有話要說。”
傅明月幾乎是飄出總裁辦公室,再飄出逸飛大廈的,一直到站在猛烈的陽光下,被曬得皮膚發燙發疼,她才終於有了一點真實感。
我成功了!我真的進了龍騰策劃部!
傅明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喜訊,整個人被巨大的喜悅給衝擊得不知所措,站在人來人往的通道上笑得像個神經病。如果不是拚命地控製著,她甚至想要叉著腰仰天大笑三聲。
一輛菲亞特500緩緩地停在她身邊,車窗搖下,露出向暖那張溫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