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謝酒沒防住他會這樣喂她,驚愕之下張了嘴,想吐出來時,唇被他堵得死死的,嘴裡苦味充盈,眼裡瞬間濕潤。
女兒出生便體弱,還不會吃奶就先喝上了藥,藥性太強孩子承受不住,她便自己喝下融入血液裡變成奶水喂給女兒。
再大點時,女兒不肯喝藥,每次都是她喝一口,女兒才肯喝一口,直到女兒死的那晚,體內的針痛得她哭嚎不止。
謝酒怎麼都忘不了,女兒打翻了藥,她心疼又心急,強行喂了她,她斷氣時嘴裡的藥還在往外流。
那些黃褐色的藥汁化成利器將謝酒的心打碎攪爛,讓她再也無法麵對,重生回來的那碗避子湯,謝酒喝得淡然,心中卻是錐心刺骨,萬箭攢心。
腦中定格女兒死時的畫麵,謝酒咽下最後一口苦藥抱著顧逍默默落淚。
那是他們的女兒,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有個女兒,她死得那般淒慘,這一切都源自於她上一世的愚蠢。
那些苦斷腸的藥汁會提醒謝酒女兒的疼痛,她從心底裡抵觸,內心深處亦是用身體的疼痛懲罰自己。
顧逍蹙眉,“喝藥才能好得快,你彆任性。”
他嘴上嗬斥,心裡卻莫名有些慌,有些不知所措,他再不懂女人也知道她哭成這樣不單單是不想喝藥。
想起幼時母妃哄他喝藥時,都是備著各種蜜餞,他朝門口吩咐,“送些蜜餞來。”
片刻後蜜餞送到,顧逍將懷中落淚的人拉起,往她嘴裡塞了一粒蜜餞,“不想喝藥,往後就彆讓自己受傷。”
她殺人放火麵不改色,隻憑一把匕首就敢衝到陸家和十幾個刺客拚命,會扮弱跟婆家耍心機,緣何又因一碗藥哭成這樣?
謝酒心情漸漸平複,知道自己這樣在顧逍麵前顯得矯情,她擦了一把臉,扯唇笑道,“藥太苦了。”
她沒想在顧逍麵前哭,這碗藥來得猝不及防,對女兒的愧疚,還有女兒至死未能見到父親的遺憾兜頭兜腦襲來,她失控了。
顧逍視線在她那紅腫的眼皮上掃過,又拿起一粒蜜餞塞進她嘴裡,表情恢複往日的冷硬,“嬌氣。”
謝酒含糊應他,“爹說姑娘家養得嬌氣些,以後夫君舍不得欺負。”
顧逍想起那個總是眉眼帶笑的憨厚男人,他說那話時大概沒料到,自己捧在手心精養的姑娘,有一日會成為望門寡,會被流放,會翻牆殺人,會與刺客拚命。
他又想起母妃清醒時拉著他的手道,“逍兒,將來你有了要相守一生的女子,便要傾儘所能地對她好,精養著她。
養得她覺得,這世間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她就會對你死心塌地,你的好她會百倍千倍地回報於你,這樣就有人代替母親疼你了......”
那時他尚且年幼還不懂遮掩情緒,嘴上應著母妃的話,心裡卻是不屑抵觸甚至反感。
那人也曾將母妃視若珍寶,他們一家三口也曾有過幸福的時光,可在皇位麵前,母妃和他都變得不重要,前一刻說著愛母妃,後一刻他便貶妻為妾,再娶高門貴女為正妻輔佐他的江山。
這愛聽起來何其可笑。
他沒有掩飾住的神情刺激得母妃再度發狂,她把他當成那人,長長的指甲抓在他的臉上,罵他背叛了他們的感情,罵這世間情愛都是笑話,罵自己愚蠢深陷情愛不能自拔。
血糊了他一臉,擋住了他的視線,他沒看見母妃將藏於枕頭下的匕首插進自己的心臟,至死,她都把他當成那人,至死,她都未能清醒地再看看自己的孩子。
她被情愛誤了一生。